梁文仲把梁红玉给打发走了之后,就在书房里苦苦思索,怎么也放不下这个机会,最后一跺脚,喃喃的道:“我就拼了这一把,若是有事,我也不过就是在这任制仕,他想害不得我!”
想到这里,梁文仲就手书一封书信,让自己的亲信,给柳元成送去了。
柳元成那里马上就给梁文仲回了书信,商定三天之后,去陈元容家中起那棵大树,梁文仲也怕出事,到了那天之后,就让人去营中点了他部下最有战斗力的五百人到府中,就留了二百人在家里看护,然后带了余下的三百人,带着梁同,去和柳元成会合,陈希真接到消息之后,立刻出来,就向梁文仲提出来,一同前往,梁文仲自然不会拒绝。
柳元成也早早就带了应奉司的三十名校尉在都监府外等着汇和,远远的看着梁文仲过来,就拱手道:“年兄,小弟在这里等你有好一会了。”
梁文仲也陪笑道:“柳大人,今次行事,以年兄为主,小弟为辅,还请年兄多多照顾小弟了。”
柳元成皮笑肉不笑的道:“好说好说,这次小弟的手下人数太少,只能请年兄相助了,若是那树起出来,必有大功给年兄了。”
梁文仲眼看柳元成面上有焦急之色,虽然是皮笑肉不笑,但是眼中的急切却是不假,不由得又放心了许多,于是道:“小弟都依大人安排就是了。”
当下两路人马和在一处,向着西城的陈宅前往,片刻工夫,就到了陈宅,这里必竟是制仕官员的家宅,所以到了陈宅门第边上,梁文仲和柳元成两个就从马上下来,随后柳元成丢了个眼色给手下,早有一个应奉司的校尉飞奔过去,就上前叩动了门环。
门后早有人应道:“什么人叫门?”
那校尉叫道:“应奉司柳大人与都监府的梁都监来起花石纲了!”
里面的人半响没有回应,柳元成眉头一皱,叫道:“怎么回事?莫不是花石纲有毁吗?赶紧叫他们把门给我打开!”
校尉立刻用力擂门,敲得大门晃动,门上的灰尘飞落,门环子乱响,梁文仲感觉有什么不对,刚要喝止住那校尉,大门呼的一声打开了,那校尉猝不及防,险些扑到里面去。
柳成元就在大门打开的一刻,向后退了一步,就藏在了梁文仲的身后,然后伸手在梁文仲的背上推了一掌,叫道:“淮安府都监在此,谁敢拦路!”
梁文仲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就到了前面了,那宅子里这会冲出来一个人,一脚踹在了敲门的那个校尉的身上,把他踢得飞出去三丈来远,口鼻喷血,眼见是不活了。
那人瞪着一双怪眼,大吼一声:“狗官!我家里不过是一棵歪脖子柳树,连好看都没有,你们就为了这棵树,就抓了我爹,这天下还有王犯了吗?”
梁文仲听得不对,猛回头向着柳元成看去,柳元成一脸的焦急,也不去看得,就叫道:“快,快给我进去,看看花石纲是不是让他们家给毁了!”
那几十名校尉一齐向前,却不向门,而是冲到了一侧的院墙处,一齐用力推去,那院墙轰然倒塌,就露出一棵枝黄叶空的柳树来,上面贴着一卷黄封,写得正是‘花石纲’三个大字。
梁文仲看得都傻了,柳元成却指着那柳树叫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他果然把花石纲给毁了,还把皇封给盖到了这样一棵树上,这不是污辱天子吗!”说到这里,柳元成就向着梁文仲叫道:“梁都监,你看看,这里有人污辱天子,你就不管吗?”
梁文仲半身发凉,心中不住的叫苦,暗悔没有听梁红玉的话,但是这会已经是无路可退了,他身为武官,若是有人污辱皇上,他都不管,那抄家灭族的惨祸都是有的,大宋朝虽然对文官宽松,对武官可是严苛的狠了。
“来啊!把那个匪人给我拿下!”梁文仲咬牙切齿的叫道,其实到了现在,梁文仲仍然没有太过在意,在他看来,这里站着的只有一个人,他有三百兵士,只要把那个人给拿住,又有这皇封为证,也不怕官员找他的麻烦,可是让梁文仲万想不到的是,站在大门前的那人,悲声叫道:“好啊,狗官,你既然当真这般强横,那就别怪我陈起和你们拼了!”
随着话音,陈起一伸手把身上的衣服给扯了去,露出里面的白孝衣来,口中打了个呼哨,他身后的屋子里立刻冲出来数百人,都拿着朴刀,穿着白孝衣,仇恨的看着官军。
应奉司的校尉这会都退了回去,柳元成皮笑肉不笑的向着梁文仲道:“梁都监,这里刁民做乱,归你们都监府来管,算是你的本职,你自行处理吧!”说完带着人就跑了。
梁文仲万没有想到柳元成竟然会这么做,不由得气得是破口大骂,但是正像柳元成说得,这里是城中,有百姓做乱,他要不是管,一但蔓延开来,那仍是死罪了,值此之时,梁文仲也退不得,厉声叫道:“把他们都给我拿下!”
梁文仲带的人马,只想着来起树,所以并没有带着长兵器和弓箭,只是拿着腰刀,这会也顾不得别的,只能是先上前了,三百柄腰刀一齐出鞘,立时间一片雪亮,向着陈宅就冲过去了。
陈起少年性子,只爱四下里游侠浪荡,前几天突然接到消息,知道自己的父亲被人抓起来了,急匆匆赶回来,可是门路还没有走通,就接到了应奉司里面传出来的消息,说是他爹本来给得银钱已经过关了,偏偏那淮安兵马都监梁文仲勒索无度,所以他爹才出不来的。
本来陈起还打算卖了家里的财产赎人,没想到昨天晚上得到消息,他爹爹陈元荣已经被梁文仲给害死了,而且那梁文仲还不算完,还要抄他的家,陈起愤恨之下,就存了心要报复,于是找了明教的弟兄过来相助报仇。
此时陈起一眼看到了梁文仲不由得二目发经,大吼一声,仗一对铁朴刀向着他就扑过来了,在他身前的官兵无一能挡得住他,在他那对云飞轮转的大前刀,无不向后退去。
陈起眨眼工夫就到了梁文仲的身前,双朴刀轮起,大声叫道:“狗官,看刀!”双刀如虎,就向着梁文仲的头上劈下来,这会一直被挤在后面的陈希真过来,一伸手抓住了梁文仲的后衣襟用力一拖,就把梁文仲给拖到了怀里,跟着手上的金线拂尘向前一扫,千万尘丝都打在了陈起的两柄刀上,那尘丝虽然是软得,但是打到陈起的刀上,就好如三千重锤一般,把陈起的双刀都给磕了开来。
陈起虽然被陈希真这一拂尘给震得一惊,但是他报仇心切,哪里管得那许多,双臂一振,把刀扭了回来,一刀夜叉探海,就向着梁文仲的心口刺去。
陈希真提起梁文仲身子就如柳絮一般的向后飘去,手中的拂尘一抖,笔直如枪,尘头正好撞在了陈起的刀尖上,砰的一声,陈起刺出来的右手朴刀的前半截立刻炸得散了开来。
陈起只觉得手上好如巨雷轰了一般,不由得向后退去,梁文仲急声叫道:“陈先生,帮我抓住他!”
陈希真也知道这会梁文仲已经落入了别人的陷井之中了,若是不能拿住陈起,没有办法向上面交待,而他本来也凶悍之人,听了梁文仲的话,心头恶念丛生,就一回手,把梁文仲给向后丢开,纵身而上,伸手向着陈起抓去。
陈希真出手如电,陈起虽然想要躲,但是身体完全做不出反应,就由着陈希真的手掌扣在他的肩上,可是陈希真的手刚扣到,没等握紧,一只手就抵在了陈起的背上,跟着一股大力,就向着陈希真冲了过来。
陈希真脸色大变,急忙后退,这才避免了那股力量伤到自己,这让他极为恼火,但是却也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是以陈起的能力出的手,并没有想到会有中间插手。
一只手搭在了陈起的肩上,就把他拨了开来,一个短小瘦削的汉子闪了出来,陈起看到他不由得精神一振,叫道:“师父!”
那汉子摆摆手,道:“你不是这位先生的对手,你却让开,交给为师。”
陈起恨恨看了一眼陈希真,转身走开,那瘦小汉子向着陈希真一拱手道:“在下司行方,不知道先生是哪一位?”
陈希真不由得也正色了许多,道:“在下华山陈希真,没想到明教八大天王的司天王到了,却是陈某无礼了。”
司行方一笑道:“好说!我久闻华山陈道长的大名,就不知道陈道长和这狗官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着这狗官出头啊?”
陈希真道:“陈某现为梁都监府上的教头,这是陈某的主人,陈某自然要好生保护他。”
司行方冷笑一声,道:“这狗官害人自误,陈先生是有道之士,还是不要护着他了!”
陈希真这会心里古怪,明教的名头,他早就听说过,这些人以当今天下,皆为恶土,奉圣明火,要洗乾坤,可以说都是一些危言耸听的末日教徒,性格多多少少都有些古怪,如何会这般好说话,突然一个念头在心底泛起,他急向梁文仲看去,就见陈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摸到梁文仲的身边了,不由得怒斥道:“小畜牲,你要做什么!”说话间闪身就要向着陈起冲过去,只是他的身体才刚一动,司行方已经把他给拦住了,似笑非笑的道:“陈先生,你的对手是我!”说话间从背上抽出一对短刺,向着陈希真的双睛刺去,而陈起也大吼一声,飞身向着梁文仲扑了过去。
陈希真怒吼一声,手掌一抖,那拂尘就飞了出去,长标一般的向着陈起打去,跟着回手向前一抓,铜铃震响,司行方的刺双就刺在他的掌心之中,却不能向前一步,原来陈希真的手上,带着一幅铁指套,上面有小小的金铃,本来这金铃都是扣着的,这会他拳头一动,把金铃都给震出来,而司行方的双刺正好刺到了金铃之上,这才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司行方赞了一声随后手中的双刺快速的向着陈希真刺去,不过眨眼的工夫,就在陈希真的铁指套上刺了七、八下,只是那铁指套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不管司行方如何刺中,都不能伤毁那铁指套的一分一毫。
而陈希真掷出去的拂尘标枪一般的刺向了陈起,陈起先还不以为然,但是随着拂飞近,那股森森的金铁寒气,就向着他的身上侵了过来,陈起心知道不对,急忙飞身后让,那拂尘擦着他的身前过去,把他的双朴刀的刀口,各给划出一道绿豆一般大小的口子来。
陈起连退三、五步这才站住,他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陈希真,刚才那一下打中,那她就死了,想到这里不由得一阵的后怕。
陈起鼓了鼓勇气,二次向着梁文仲扑去,只是刚才没有反应得过来,他才能扑得那么近,这会亲兵卫士都已经围上来了,他如何还能欺得到梁文仲的身前啊。
三百厢军完全不是那些明教弟子对手,被压迫的连连后退,死伤连连,梁同带着五十名亲兵,围在梁文仲的身边,拼死挡着陈起他们的冲击,就如暴风雨之中的一艘小船一般,随波摇晃,似乎随时都有覆灭的可能。
陈希真又急又怒,本来他以为今天不算什么大事,但是现在整个陷入困境,再冲不出去,就要死在这里了,陈希真这会把优雅都丢去了,就从一名死去的官军身边捡了一口腰刀,使开四十六路灵官刀法,向着司行方斩了过去。
司行方的武功比陈希真要低上一些,但是百合之内,也不会落败,若是一力防守,就是斗个千余合,也不是什么难事,他一心吊住陈希真,不让他去救梁文仲,所以也不进攻,只是拖着,陈希真怎么也不能甩脱了他。
此时梁文仲身边的官军死得已经差不多了,陈起仗着一双朴刀就冲进来,向着梁文仲扑了过去,梁文仲急拔剑在手,向外格架,只是刀剑一交,梁文仲手上失衡,宝剑险些飞出去,陈起趁机一刀,向着他的左肋下刺去,梁文仲正无处躲避的时候,梁同一把将他带开,舞一口大铁刀劈去,正好劈在了陈起的刀上。
陈起闷哼一声,手里的刀斜飞出去,梁同的武功虽然不是太高,但是力气却是大的很,陈起猝不及防之及,如何能拿得住自己的刀啊。
梁同一招得手,不由得气壮,轮起大铁刀横着向陈起扫了过去,陈起身子向后仰去,大铁刀就从他的脸上过去,疾过的刀锋把他的鼻子尖都给舔下去了。
陈起双腿一屈,就从梁同的大铁刀下过去,双手抱刀,斜着向梁同的小腹刺去,梁同闪身后让,他的身子狼伉,退出去不过五六步远,陈起双脚在地上一蹬,飞身而起,就空一转,刀向前探去,猛的刺进了梁同的身体之中,而且随着陈起的转动,大刀把梁同的内脏都给绞碎了。
梁文仲目眦欲裂,大声叫道:“同儿!”梁同的身体整好向后倒去,就摔在他的脚下,两只眼睛不闭,直直的瞪着梁文仲。
陈起这会抽刀而立,望着梁文仲,咬牙切齿的道:“狗官!你还要向哪里走!”
梁文仲抓着宝剑,战战兢兢的站在那里,四下看看,身边亲兵都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再也没有人来护着他了,而陈希真还被司行方给拦住,不由得绝望起来。
陈起这会向天大叫道:“爹爹,你英灵不远,看着孩儿给你报仇了!”说完轮刀向着梁文仲劈了过去,梁文仲急横剑来隔,大刀劈在剑上,砰的一声,半截剑身飞起,却是宝剑被陈起一刀给斩断了。
陈起狞笑一声,第二刀又向着梁文仲斩去,就在这个时候,一声鸣镝尖响,跟着一支箭飞射而至,正中陈起的后脑海,自后面进去,自前面出来,铁制的箭头都就迸碎了,
司行方一眼看到陈起倒下,又惊又怒,急声叫道:“是谁?竟敢暗箭伤人!”他话音没落,又一支箭射来,就向着他的左眼射到。
司行方双刺叠在一起,就在眼前一挡,叮得一声,箭把前面的铁刺射得向里凹了进去,撞击之下,两刺一起向后,正撞在他的眼睛上。
司行方痛哼一声,向后退去,就在这个时候,马蹄声起,梁红玉带着留在府里的那二百军士匆匆赶来,而陈丽卿一马当先,刚才那箭就是她射出来的,原来梁红玉放心不下,就派人在后面跟着,看到情况不妙之后,立刻回去通禀,梁红玉不敢耽搁,带着人就赶过来了。
梁红玉手里提着一条大枪长扫横拨,把那些明教的教徒都挑得飞了开来,而她身后马上那些官军都带着强弓,向着明教的教众就是一阵攒射,明教教众都是百姓,手里拿着的刀剑,没有什么盾牌、铠甲之类的东西,如何挡得住这些箭啊,立时死伤甚众,司行方这会眼睛疼得都睁不开,眼看官军得了援手之后,人马多了起来,再若不走,只怕就要丧在这里了,不由得恨恨的向陈希真叫道:“姓陈的,司某记住你了!”说完招呼余下的明教教众,向着陈起家的宅子里退去,
陈起家的宅子分为两进,前面的院墙被应奉司的校尉给折去了一半,这些明教教徒就向着后进拥去,等进了后进,把身上的白衣一剥,兵器丢了,立刻散进了左右农家之中,他们都是百姓,散开之后,哪里能从人群之中找得出来啊,陈丽卿带着人马追过来的时候,早就找不到了,
梁红玉这会就到了梁文仲的身前,跳下马扶住摇摇欲倒的梁文仲,叫道:“爹爹!”
梁文仲看一眼梁红玉,不由得悲从中来,叫道:“好女儿!都是爹爹不听你的话,这才害了你哥哥啊!”
梁红玉已经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梁同,她心里也是难过,嘴上却道:“爹爹切莫伤悲,我们回去,女儿一定给哥哥报仇就是了!”
梁文仲此时心力交瘁,身子摇晃,就向着地上倒去,梁红玉急忙把他抱住,连声叫人过来,把梁文仲抱起来,也不管这里了的情形了,就向着都监府回去。
陈希真此时胸中恨怨难当,但却全无办法,看着梁同的尸体,咬牙切齿的道:“司行方,日后老夫必不放过你就是了!”
一行人回到了梁府,梁文仲的妻妾闻知,急忙赶来,看到梁文仲昏死的样子以及梁同的尸体,不由得一齐开始大哭,竟无一人主事,梁红玉连声喝叱,又叫了主管过来,依次发令,先让人去请郎中,又让人给梁同安排后事,把一应事情处置的井井有条。
陈希真看了个空处,就向着梁红玉道:“贤契,为师愧对你的嘱托了!”
梁红玉连忙道:“先生不要这么说,那柳元成存心害人,明教诸贼也是有心算无心,我爹爹偏偏又不肯听我的劝说,这才上了他们的圈套,这样的情况之下,师父只有一个人,如何能挡得住他们这么多人啊。”
陈希真忧心忡忡的道:“现在我们和明教迈出死敌了,这明教在江南事大,以我们几个人的力量,只怕不能挡住他们来报仇啊。”
梁红玉也知道,明教高手如云,绝不是一个陈希真能挡得住的,就道:“没事,我现在就以我爹爹的名义去写一封辞呈,以他这次的失误,还有身体的情况,这官是做不得了,等到辞了官,我们就回家乡去。”
陈希真也听梁家的主管说过,梁文仲的老家就在池州府,那里虽然离着这江南远了一些,但也在明教的控制范围之内,回去之后,依然避免不了对方的寻仇,只是现在除了这个办法,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也只能是这样办了。
梁红玉又道:“先生,您多派些人出去打听,那柳元成只怕还有后招,我们不要被他再抓住了把柄才是。”
陈希真点头道:“贤契放心,此事都在我的身上就是了。”他暗自发狠,再不能那样万事不挂心了,若是再次失误,那就真没有脸来见梁红玉了。龙吟水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