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z在圈里跟凌霄名气差不多大，两个人也都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

    不过凌霄当年还在役的时候其实性格十分开朗，退役之后才逐渐变得高冷起来。之所以立这样的人设多半也是为了立威，毕竟他年纪轻轻一个人做生意，很容易被对方看轻。所以真的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人外冷内热。

    但是曾凡志不是，曾凡志当年还在打野位的时候就非常让人看不透，整天冷冰冰的不说话。退役转行做教练之后，这人的阴郁之气更是变本加厉。一天到晚拧着眉头，恨不得把“别烦我”三个字写在脑门上，一年到头也看不到他脸上有一点笑意。

    乐尧和祁允坐在曾凡志对面，有一搭没一搭和周天宇聊比赛的事，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曾凡志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怒意，搞得乐尧十分无奈。好在理疗师很快就邀请乐尧和周天宇入内治疗，外面的接待室里就只剩下了祁允和曾凡志两个人。

    曾凡志虽然对其他人爱答不理，对祁允倒是态度很好，听到祁允跟他打招呼，曾凡志就把手机给乖乖是收了起来，认真跟祁允聊天。

    祁允微笑着说，“我听说周队的腰伤了，伤得很严重吗？”

    曾凡志微微皱了皱眉，如果是有外人在他肯定不会说，但是既然祁允问了他也不想隐瞒，“前段时间比较严重，修养这段时间之后好多了，不影响训练。”

    祁允有些讶异扬了扬眉毛，“我之前听说是严重到要做手术？既然好多了那就好，今年寰宇状态这么好，世界赛还指望你们呢。”

    曾凡志皱了皱眉头，祁允仿佛能看得懂他在想什么，微笑着继续往下说道，“而且我也觉得，寰宇的管理这么严格，定期都会给选手做检查，也不会放任伤势严重到要断送职业生涯的地步。”

    曾凡志抬眼看了一眼祁允，见她目光清澈，心里微微一动。所有人都相信周天宇伤势很重，没想到祁允倒是看出来了问题。

    曾凡志这赛季一直在思考周天宇的事。其实受伤也就是个顺水推舟的借口，他真正的目的是想退役。

    周天宇这个人天生聪明，从小顺风顺水，想做成的事情没有做不了的，以至于养成了个太随性的个性，把胜负得失都看得没有那么重。这种洒脱的个性放在平时肯定是好事，可是放在竞技体育选手身上就喜忧参半。喜的是他不会因为胜负动摇心境；忧的是，在这条路上，没有强烈执着的人很难问鼎高峰。而且偏偏周天宇又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寰宇是他和张智阳两个人一手建立起来的，对寰宇的招牌、对张智阳还有对战队里的每一个人他都觉得自己有一份责任。所以就算心里觉得疲惫，表面上还是要做出一个优秀队长的样子。在外人面前装装热血少年的样子就算了，他还必须在自己朝夕相处的队友面前装，几年下来，非常心累。所以找到了周梓苒之后，周天宇就萌生了退意，这个赛季也是故意借着受伤，减少自己的上场次数。

    别人不知道周天宇到底怎么想的，曾凡志还是能看明白的。

    曾凡志端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我不想让他退役，他还可以变得更强，但是他自己觉得累了，我只能尊重他的选择。”

    祁允笑了笑，不动声色道，“也许休息一段时间之后他自己就想回来打了呢，乐尧休息这么多年不也回来了么。”

    曾凡志听到乐尧两个字，神色瞬间就阴沉了下去。

    祁允看着曾凡志的脸色，沉默了几秒。

    她其实这么久以来一直很不明白一件事——为什么曾凡志对乐尧s3的失误一直耿耿于怀。曾凡志不是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当年还在e做打野的时候就是个十分冷静自持。连凌霄都能原谅乐尧，为什么曾凡志却记恨这么多年，直到现在还恨得咬牙切齿的？

    所以借着这个机会，难得两个人能坐下来好好说话，祁允有点想把事情挑明。

    “乐尧现在的伤是几年前的旧伤复发导致的，当时他受伤真的很严重，迫于无奈才退役……”祁允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曾凡志的脸色，却发现他好像一点都不吃惊乐尧受伤的事，只是脸上的怒意却越来越按捺不住。

    “他也不是故意隐瞒伤势不告诉你们……我知道那场比赛输了他有很大的责任，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

    “啪”地一声，曾凡志把茶杯狠狠放在桌子上，打断了祁允的话。

    他冷冰冰开口，“你要是为他开脱就算了吧。”

    祁允和曾凡志其实交情挺不错的，先前曾凡志还在e的时候虽然两人并不太熟，但是曾凡志当了教练之后整天和祁允这个裁判抬头不见低头见，来来回回经常有事情要沟通，后来反倒越发关系好了起来。

    祁允看他这幅不讲理的样子顿时也有点上火，“我说老曾，你跟乐尧到底怎么回事？乐尧手伤得比你想象中严重多了，我之前陪他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甚至说最坏的情况是截肢。我知道他当年瞒着你们是他不对，但他努力隐瞒伤势只是想能跟你们一起打世界赛，虽然结果不好，但初衷总是好的！再说了当年e能有那么好的成绩，难道不是他……”

    祁允火气上来了，本来是想说“难道不都是乐尧一个人撑起来的嘛”，但是话到嘴边觉得这样说太伤人，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曾凡志听了这话脸色黑得像个锅底，忍了几秒之后终于忍无可忍冷笑了一声，“呵，你说的没错，e能爬那么高的确是他厉害，但是最后摔的那么惨不也是他功劳吗？！”

    祁允从来不知道曾凡志居然能无理取闹到这个地步，怒道，“话怎么能这么说？！他带着伤一直到最后一刻都尽力了！”

    曾凡志怒极反笑，“尽力？尽力演戏？”

    曾凡志也是气到爆炸，一直以来压在心里的事情终于还是一不小心给说了出来。

    祁允一下就明白了曾凡志的意思，她愣愣看了曾凡志几秒，整个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砰乱跳。

    下一秒，祁允腾得一下站了起来，气得脸色发红，“曾凡志！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乱说！乐尧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你怎么能拿这种话来羞辱他！”

    曾凡志被祁允指着鼻子指责，脸色一阵青一阵紫，他冷冰冰盯着祁允，“呵，没有证据？我是亲耳听到的！”

    曾凡志的父亲是汉族，但是母亲是朝鲜族，所以他从小就汉语和韩语混着听长大的，韩语十分精通。但是他这个人性格异常孤僻，从来也不会在外面讲韩语，这事谁都不知道。当时s3世界赛是在洛杉矶打的，以前的世界赛还没有现在这么管理严格，后台管理也有点乱哄哄的。

    淘汰赛之前的一晚上，当时已经是半夜了，场馆里没有什么人，还留下一些零星的战队在做训练。曾凡志在洗手间里洗脸的时候，两个韩国人一边聊天一边走了进来抽烟。

    那俩韩国人说话完全没有避讳，估计也是觉得曾凡志听不懂韩语，偏偏他完全都能听明白。曾凡志本来是想赶紧走人的，但他突然听到那两个人大喇喇的在聊e的事情，忍不住就听了下去。

    “e今年这么强，我们打的赢吗？”

    “没问题的都搞定了。”

    “搞定了？怎么搞定的？”

    “到时候逮着他们中单打就行了，稳赢。”

    曾凡志听出来这两个人好像是韩国ua战队的。当时他没觉得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只觉得这是ua对付e的战术，想想又觉得他们很搞笑，逮着最强的中单乐尧搞是什么鬼战术，脑袋坏了吧。

    但是后来比赛上乐尧的发挥才让曾凡志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刚开始曾凡志是觉得乐尧发挥失常，可能是因为ua那边的狂轰滥炸来的太突然，让他措手不及。但是乐尧比赛上被针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许多队伍都曾经试图针对乐尧但是都失败了，为什么偏偏ua能成功？

    直到最后乐尧三场都被对面打崩了，乐尧发挥极其糟糕，曾凡志才开始往假赛的方面想。

    说乐尧假赛，他能信吗？他也不信的。当了这么多年的队友，曾凡志对乐尧也是心悦诚服，不然他这么傲气的人，怎么会压下自己的想法，愿意服从乐尧的战术安排。

    但是关于s3的失败，乐尧一句解释的话也没有。他像是放弃了e一样，选择退役，一走了之。

    这是什么？畏罪潜逃？坐实罪名？

    曾凡志一口气把在肚子里憋了许多年的话全说出来了，祁允听得目瞪口呆。不过她也听出来，曾凡志虽然理智上认定了乐尧是假赛，心里可能还是存疑的，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年他对这件事只字不提。如果曾凡志是真的恨乐尧，大可以把这件事情捅出去，让乐尧身败名裂。

    祁允把整个事情来龙去脉仔细想了一遍，才迟疑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其他可能？比如说ua提前得知乐尧手伤严重，所以才制定那种战术？”

    这件事曾凡志也想过。乐尧受伤的事情曾凡志在s3比赛之后知道了，因为他怀疑假赛的事情，所以那段时间e其他人都沉浸在输了比赛的痛苦里浑浑噩噩，他却暗地里十分关注乐尧的动向。他有偷偷跟着乐尧去过医院，看着乐尧进了手术室，也假说自己是乐尧的弟弟，大致询问过伤势的轻重。

    曾凡志冷冰冰反问，“你不知道乐尧受伤，e所有人都不知道，ua的人是怎么知道的？”

    祁允皱眉，这的确是个大疑点。

    曾凡志阴冷勾了勾嘴角，“谁知道是不是他知道自己手保不住了，干脆想退役之前捞一笔……”

    “老曾！”

    祁允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远处治疗师说话的声音，立刻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