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哱承恩在城里吓得够呛,高务实在城外也烦得头大。
百余门火炮对高务实而言早就不稀奇了,昔日他打安南的时候都不止带了这个数的火炮。然而那次安南之战,他因为提前很久便开始调集兵马与物资,开打之后又有陆海两条通道提供补给,因此并未陷入到物资不足的窘境当中。
这一回却大不相同,麾下主要的战力从他自己的家丁部队换成了明军的经制之军,相应的后勤补给体系也就换成了寻常明军的体系,本来效率就已经远逊于从前,再加上这是在西北内陆作战,水路显然没有太大的指望,后勤保障能力就更差了。
京华在黄河河道上倒也不是完全没有船只,但鉴于河套不在大明手中,京华在黄河河道上的活动基本局限于中下游。往西还算深入一点,抵达与黄河相连的渭河流域,大体到西安府为止;往北则只到府谷县、保德州(前者属延绥,后者属山西,两地隔河相望),并且没有向支流扩展。
如此一来,水路运输就算没什么戏了。
京华商社本来有很强的陆上运力,但京华商社本身在这次宁夏之变中损失不小,多处产业和仓库被叛军抢夺,尤其是在救出梁问孟之后,更被哱拜细细搜查了一番,连之前隐藏的一部分货物都被收缴。
损失如此之大,高务实也不好逼他们继续倒贴着帮官军运送物资。更为难的是,他也不方便把朝廷正规军的粮草辎重运输买卖“私自”交给京华商社,以免前线的仗还没打完,自己先在朝中吃一波弹劾。
这么一来,高务实就开始头一次体会到了物资不足的烦恼了。
据说后世米军有句话,叫做“如果你除了敌人什么都缺,那说明你已经处于交战中了”,以米军当时全球最佳的后勤保障体系都是如此,高务实现在的麻烦倒也不奇怪。说起来,反倒是他过去的仗打得太有准备。
经过初步统计,此前他从大同出兵时所携带的几类地雷目前已经所剩无几,当然这个可以理解,毕竟呼日呼梁伏击战靠的就是那惊天动地的地雷阵。
火炮方面,火药暂时还算充足,但弹丸不够——由于实心弹过于沉重,一开始高务实就带得不多,以免影响行军速度。按照现在的携带量,禁卫军两个炮营的营长认为只够打破灵州城,打完灵州之后再打宁夏的话,很可能就要陷入有火药而无弹丸的麻烦了。即便还能回收一些,也肯定是不够的(变形严重的弹丸无法直接再次使用,需要回炉重铸)。
打宁夏不用火炮是高务实根本没有考虑过的,但事实是如今只够打个灵州,这就逼得高务实不能不做出选择了。
是直接轰破灵州震慑宁夏的哱拜,争取到时候不战而胜,还是在灵州采取其他战法,留着这些炮弹看看到时候能不能轰破宁夏?亦或者干脆也来一手挖地道,然后埋炸药直接炸塌城墙?
高务实一时之间也觉得有些难以决断,每一条都不是没有机会,但每一条也都不能确保快速成功。
快速,这是目前最大的难题。如果只是需要打赢,那就简单多了,可惜不行,现在最关键的就是速度,每拖一日,都相当于被图们和布日哈图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也给大明本身带来了更多的变数、更大的压力。
朱翊钧的内帑的确应该还有些钱,但这些钱原本是不必花在西北的,倘若能早些发动对图们的决战,这些钱显然可以花得更有意义。
犹豫之下,高务实干脆把麻贵叫了过来,打算和他讨论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灵感。
应经略之召而来的麻贵听了高务实的话,表现得反而很果断,当即便道:“枢台,末将以为不论宁夏最后要采取何种手段攻破,但至少灵州这一战必须速战速决,一定不能稍有延误。”
高务实有些意外他的果断,问道:“缘由何在?”
麻贵道:“如今随着枢台主力抵达,末将以为宁夏叛军内部恐怕早已惊慌失措。如今我军主力已至灵州,此乃宁夏南门,而其北门平虏原本即在我手,至此更是反攻在即。若末将是哱拜,面对这南北两路包抄的趋势,想必也没什么胆量敢再把诸军分布四十余堡,最大的可能就是收缩兵力,合兵一处,死守宁夏……”
高务实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道:“也就是说,你认为哱承恩未见得会选择死守灵州,而且其余地方的守军也有可能向宁夏转移?”
麻贵点头道:“哱承恩现在被堵在灵州城里,他只有约两千人,敢不敢突围而走尚难预料,不过其他各地的叛军除了韦州之外,应该都会紧急向宁夏转移。”
韦州为什么除外呢,因为韦州更在灵州以南,当高务实兵临灵州之时,固原总兵李昫也已经出兵北上,做出攻击韦州的态势。如此一来,韦州现在的局面其实就和宁夏很像,南北都有大军。
但韦州的局面却远比宁夏更糟,因为宁夏有将近四万大军,而韦州守军只有继云所部两千人,前来攻打的李昫所部则有八千——固原本有一万三四千兵力,李昫留下部分守军之后,带来的这八千人算是固原镇的野战精兵。
按理说打不过可以逃,但刚才已经说过了,韦州更在灵州以南,继云如果现在弃城逃跑,北上这条路肯定是找死——北边就是高务实的主力。往东转进也不靠谱,因为高务实主力刚刚由东而来,但他走得快,后续还有延绥方面的兵马正源源不断地朝西边进发,继云如果向东转移,十有八九会一头撞上。
这么看来,继云如果想跑,只能往西边绕,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碰上脱脱和伊勒都齐,不碰上倒没事,碰上的话……估计要完。
除了这两支部队之外,宁夏中卫那边还有刘川白的两千人,但想必他在风闻脱脱和伊勒都齐正在西进之后应该就会撤回宁夏。剩余就是各堡的驻军了,每处是三百人,应该也在紧急调动,同样以撤回宁夏为目标。
高务实微微点头,道:“也就是说,以当前的情况来看,我军只要拿下灵州,实际上宁夏就算是一座孤城了。”
麻贵道:“是,末将正是此意。”他稍稍一顿,补充道:“如此一来,我军拿下灵州越快、越是摧枯拉朽,对哱拜等逆贼所造成的威慑力也就越强。”
这句话提醒了高务实,他忽然想到一策,微笑道:“西泉看事明白,本部堂以有了破敌之策。”
麻贵问道:“破灵州?”
高务实摇头微笑:“不,灵州轻易可破,何须用计?本部堂说的是破宁夏。”
麻贵正欲再问,高务实却已经吩咐传令,让探马快速送信去平虏,告诉萧如薰,不要把土文秀部全歼,至少要给他留两千人以上,然后再赶回宁夏。
麻贵细细思索片刻,眼前一亮,问道:“枢台是想用反间计?”
高务实哈哈一笑,道:“反间是否能成,首先要看灵州破得快不快。西泉,我把火炮全交给你用,给你明日一天时间,你能不能拿下灵州?”
麻贵回忆了一下刚刚视察过的灵州城防,抱拳道:“回枢台,能!”
高务实既然有了决断,麻贵也领了命,自然今天这半个下午和一整夜就都成了备战时间,明军援军主力开始全力准备明日的战事。
次日一早,明军吃过早饭,开始不慌不忙地准备攻城。按照高务实的安排,麻贵把炮营主力集结于南城,意欲直接轰破城墙,强行杀入。
城中的哱承恩反应很快,南城门的城楼和城墙上很快涌上更多的士兵,而且城墙上也开始出现火炮。
宁夏镇的火炮在整个九边体系中来说不算多,但不多不代表没有,此刻的灵州城墙上也出现了十八门炮。高务实与麻贵举起双筒望远镜查看了一番,发现城楼上的火炮也是轻型炮,其中大概有十二门为老式虎蹲炮,六门为京华产的三号炮。
三号炮本来是一种野战轻炮,按照设计目的来说并不是很适合用于守城,此时出现在城楼上多半是病急乱投医,想着有总比没有好。
这也不是不对,毕竟就算不适用,但从城楼上打下炮来,只要是打中了目标区,总会有所杀伤,的确比没有要强。
但麻贵看了一会儿,却没有下令更改预定部署,明军战阵依旧在井然有序地排布,然后随着鼓点的变化开始慢慢向前推进,包括炮营的炮车。
城头山的叛军明显有些惊惶,人头不断攒动,看起来有要抢先开炮的意思。
高务实和麻贵都没有反应,他们知道眼下这个距离开炮其实是毫无意义的事,如果非要说有,那或许就是壮胆了。
“砰!”
城楼上还真开炮了,可惜离得太远,根本没够得着明军的战阵,那一发火炮的弹丸只是落在不算太宽的护城河以南两百步处。
高务实轻蔑地冷哼一声,淡淡地道:“宁夏镇的炮手如果都是这种水平,张惟忠难辞其咎。”
麻贵没有幸灾乐祸,反而认真地分析道:“这一发不是京华三号炮打的,是老式虎蹲炮。以末将之见,恐怕不仅是射角没有调准,装药量应该也很不充足,弄不好只装了七成药。”
高务实点了点头,他知道麻贵这一路上和禁卫军炮营的两位营长天天讨论火炮,进步可谓是一日千里,虽说都是经验和理论上的东西,不见得能亲自操炮,但作为指挥官而言已经相当了得了。
刚才这一发炮虽然远远谈不上威胁,但官军的战阵似乎还是受了些影响,往前推进的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一些。
高务实斜睨了麻贵一眼,麻总戎脸色一红,朝身边的麻承诏大喝一声:“麻承诏,你领达兵上前督战!凡不按鼓点前进者——斩!”
麻承诏二话不说,抱拳一礼,立刻策马调头,领着三百达兵上前宣布总戎的军令,自己也抽刀在手,面露凶色地看着大同镇兵。
少将军都亲自出马到阵前督战了,身边还带着三百麻家达兵,大同镇兵一见此情此景就知道不能再乱来,要不然等下可能就要被杀了祭旗——这可是连抚恤都没有的,与其这样死,还不如被宁夏的炮砸死。
官军马上恢复了速度,坚定地南城城墙推进,城楼上的宁夏叛军更加紧张起来,乱哄哄地又发了几炮,可惜最准的一炮也只是砸到某个方阵的边角处,砸死或者砸伤了两个倒霉蛋——自从新式操演法推行以后,大同军队在这样推进中是没人敢去看这两人的具体情况的,而医官也不会现在上前。
这有些残忍,但高务实眼中的近代军队的确就是以残酷条例取代封建军队的,而不仅仅是武器,所以他也无视了这一点。
官军炮营终于移动到了合适位置,在两名营长的喝令下停车,开始做开炮准备。步兵也停了下来,硬挺挺地列阵在前。
城楼上叛军空气仿佛凝固了,大同镇兵是一等一的精锐,这一点他们原本就知道,但他们却不知道大同镇兵现在能做到如此稳如磐石地站在炮口之前一动不动,就算这是有天下闻名的麻家达兵督阵才做到的,那也已经远超他们此前的预计。
毕竟,原先大伙儿都觉得自己和对方差距不大。
通过炮营的打旗,麻贵知道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刚刚下令展开进攻,命令炮营开始直接对准灵州南城门城楼齐射,身旁的高务实却轻轻“咦”了一声。
麻贵转头问道:“枢台?”
高务实此刻正举着望远镜在观看敌情,目不转睛地道:“你眼神好,你看看城楼上——哱承恩是不是走了?”
麻贵吃了一惊,连忙也举起望远镜查看,果然城楼之上已经不见了哱承恩的踪影,但奇怪的是哱承恩的大纛却还矗立在那儿。
麻贵赶紧把自己的发现汇报给高务实知晓,高务实放下望远镜,略微思索,眯起眼睛道:“看来哱承恩是想在南门吸引我们的主意,然后趁机开溜了。”
麻贵立刻道:“那末将马上吩咐其余三门兵马准备堵截。”
“不,不要堵截。”高务实似笑非笑地道:“让他们准备放水,放哱承恩走。”
“啊?”麻贵愣了一愣,迟疑道:“枢台,哱承恩乃是哱拜长子,将其击毙或者擒获能大大提升我军士气,也能极大的打击叛军的气焰,而且若是将他放走,朝中……”
高务实摇头道:“这些本部堂都知道,但哱承恩回宁夏远比死在这儿更有好处。按照我后续的计划,宁夏城中的乱党聚集得越齐越好。至于朝中,你不必为此担心,本部堂此来不仅是钦命的便宜行事,而且带着尚方剑,这西北的一应军务,却还轮不到旁人饶舌。”
麻贵一听这话,就知道高务实是有其他考虑,朝中的局面也肯定够稳。他想了想,倒也的确是这个道理——当前朝中这些衮衮诸公,横看竖看也没有谁配和高枢台论军务,枢台既然说应该这么打,想必皇上那儿肯定是信枢台的。
麻贵不再多言,领命招来传令兵,吩咐其余三门一旦发现哱承恩突围,必须装作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模样,将哱承恩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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