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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换血
    陈于陛、陈经邦、徐学谟三人作为吏部尚书候选人举行廷推,这个做法完全符合“程序正确”。只不过,这三位候选人的排序有些问题。
    此时此刻,陈于陛的职务是翰林院侍读学士掌院事,陈经邦是礼部左侍郎,徐学谟是礼部尚书。
    这三个职务一摆出来,很显然能看到问题:陈于陛作为翰林院侍读学士掌院事,身份比较特殊,暂且不说;陈经邦作为礼部左侍郎居然排名在礼部尚书徐学谟之前,这似乎怎么看都有问题,完全不符合历来讲究资历排名的大明官场。
    其实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事实是陈经邦在万历十一年就做过一次礼部尚书,只是时间非常之短,仅仅两个多月便因为丁母忧而辞任回乡。然而丁忧之后他没能及时起复,因为他自己又病了,这么一拖两拖的,最终到了去年才起复回京。
    然而此时京中一个萝卜一个坑,实在找不出位置安排他,本来都打算让他去南京六部随便找个堂官位置过渡过渡,恰好空了礼部左侍郎位置出来,于是只好委屈他先补了这个缺。
    但补缺归补缺,他的加衔、品阶、文散官等等都是按照他之前礼部尚书的档次来的,又因为他初任礼部尚书的资格比徐学谟更老,因此这次排位就摆在了徐学谟前头。
    不过,资历虽然重要,但在需要廷推的重臣职务上,吏部初选的推荐者本身是可以不看资历的,而这个巨大的权力居然完全掌握在吏部文选司郎中手里。
    嗯……这很大明。
    当然,权力这种东西有时候也是很危险的。比如原历史上的万历二十一年,顾宪成任吏部文选司郎中,掌管官吏班秩迁升、改调等事务。万历二十二年,朝廷会同推荐选任内阁大学士。这次顾宪成提名的人,因为都是朱翊钧所厌恶的,从而触怒了皇帝(此前不久顾宪成已经触怒过他),因此被直接削去官籍,革职回家。
    不过这一次吏部文选司挑出的人选,皇帝看起来没有意见,直接下旨廷推了。
    高务实深悉朝廷情况,当然知道皇帝为什么没有意见。原因是:陈于陛、陈经邦两人都应该是皇帝可以接受的天官人选,至于在三个推荐位中垫底的徐学谟,皇帝大概只把他当做添头。
    不过以高务实来看,皇帝多半会更加认可陈于陛,理由是陈于陛虽然理论上属于中立派,但实际上在滇缅之战时期,以陈于陛之父陈以勤当年在阁臣位置上形成的“陈党”受到了高务实的大恩,保住了那时候陈党的核心、云南巡抚刘世曾,陈于陛从此之后实际上成为了实学派高党一系的人。
    吏部在隆庆三年年底高拱起复之后,一直是实学派的自留地,而吏部本身又是实学派改革必须掌握的衙门,皇帝对此心知肚明。故而,吏部尚书一职,除非皇帝不打算继续改革了,否则一定会交给实学派,或者至少是不会对实学派形成掣肘的中立派——陈于陛显然非常符合这个条件。
    当然,陈经邦其实也是符合条件的,他虽然是南榜出身,但因为是嘉靖四十四年进士,因此也是拜过高拱为座师的,只不过相对而言不算高党的核心成员,即便在朝廷混得最好的时候也游离在实学派边缘。
    但是他还有一个优势,即在朱翊钧还是太子的时候,他就做了太子的日讲官,算得上是朱翊钧和高务实两人共同的老师。当然了,朱翊钧的老师一大堆,高务实正经拜师的老师倒只有郭朴一个,不过这些都是传统问题,倒没必要展开来说。
    总而言之,陈经邦属于皇帝很熟悉的人,资历也完全足够,吏部文选司把他放在推荐第二位非常合理。
    至于徐学谟,他这个礼部尚书本来就是当时实学派与心学派斗争与妥协的产物,皇帝对他有没有恶感不好说,但好感想必是谈不上的。在当前的情况下,说句不客气的话,就算廷推最终推荐了他,皇帝恐怕也会“一票否决”,要求内阁再次廷推。
    廷推这件事一出,还导致了另一个影响,即张学颜、高务实两人都立刻接受了皇帝的“劝慰”,马上“出而视事”了。
    呃,也不能怪他俩不矜持,廷推吏部尚书这么重要的事,要是实学派少了一位阁老、一位户部尚书,万一要是出现了什么变故……虽然有皇帝的“一票否决权”兜底,但要真是闹到那个地步,实学派的面子上就太挂不住了。
    利益总比面子重要,何况是如此关键的核心利益,他们二位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而这又让所有人再次见识了皇帝的手段:你俩不是怎么都劝不出来么?现在怎样?
    朕有的是办法!
    三日后,廷推开始。不过这次廷推的过程和结果全在意料之中,倒是不必详述。大致上就是不仅实学派的人把“票”都投给了陈于陛,连中立派也有不少,剩下的中立派则投给了陈经邦,徐学谟得票最低——连心学派都有人没把票给他。
    吏部尚书的廷推,参与的人数比较多,除了六位阁臣之外,还有大九卿和小九卿,徐学谟一共只得了三票,刨除申时行和王锡爵之外,居然只有一个人投他,显然大伙儿都知道皇帝不会挑他。
    既然如此,大家也就干脆免得恶心皇帝,给自己造成麻烦了。至于申时行与王锡爵之外的那位……那是年龄马上到站,反正无所畏惧,就不提了。
    结果一出,皇帝果然很满意,上午才出的廷推结果,下午皇帝就下达诰命,以陈于陛接替请辞归乡的杨巍,成为新一任吏部尚书。
    当然,根据传统,陈于陛又连忙上疏自陈,说自己才疏学浅、德不配位巴拉巴拉的来推辞一番,而皇帝自然是“不允辞”,然后走完流程,陈于陛走马上任。
    不过朝廷的变动这还不算完,陈于陛履新吏部尚书没几天,张学颜就邀请吴兑和高务实去了他府上,很是郑重地表示他准备请辞归乡。
    这件事其实在高务实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张学颜会这么急。他和吴兑两人劝了一会儿,但张学颜这一次应该是去意已决,怎么说都不答应继续留任。两人没法,只好和张学颜讨论起继任人选。
    其实按照眼下实学派内部的资历来看,刨除高务实这个怪胎之外,最适合成为阁臣的应该是沈鲤。然而沈鲤自从被高务实顶替了户部尚书而改任都察院左都御史之后,对实学派高党一系就出现了很严重的离心倾向,反而与许国走得很近。
    在这般情况之下,考虑到张学颜这个阁臣位置对于高务实实际掌握实学派的重大意义,三人都认为此时不能推荐沈鲤上位阁老。
    但是这样一来就有麻烦了,他们不推荐沈鲤,那么许国和沈鲤也大概率不会支持他们推出的廷推候选人,实学派就会在这次廷推中明显出现分裂,这是典型的亲者痛仇者快之举。
    对此,高务实提出一种设想,即通过主动推荐沈鲤来化解危机。他认为这么做的话,说不定就能让沈鲤“回心转意”,认识到上次被高务实替代实在是皇帝的圣断,并非高务实非要抢他的风头,或者说让他难堪。
    这么做显然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一旦沈鲤真的“想通了”,那么许国在就会变得孤立无援,很可能会“认命”式的承认高务实对实学派的领导权,从而也就完成了实学派的“统一”。
    但对于高务实的这个提议,张学颜和吴兑都认为太不稳妥了。前次高务实代替沈鲤出任户部尚书一事,明眼人都知道原因在于高务实更懂财务,而彼时正是皇帝需要一个能力超强的地官为他出力之时。
    沈鲤又不是小孩子,这点道理不可能不懂,他之所以还是放不下这件事,关键是认为自己失了颜面,相当于被皇帝指名道姓说能力不足。
    张学颜固然可以在离任时推荐沈鲤,吴兑和高务实也可以全力支持,但沈鲤会不会认为这样一来就足以找回面子,那可谁也不敢预料。万一他依旧放不下这件事,这个阁臣位置被他得到可就成了高党作茧自缚,麻烦就大了去了。
    张学颜自己的考虑则是推荐梁梦龙入阁。梁梦龙虽然最早的时候是以张居正门生入仕,但张居正倒台已经快二十年了,梁梦龙早已投到实学派麾下,这么些年以来也没有丝毫对实学派“不忠”的举动,尤其是当高务实在兵部任职之时,梁梦龙与他也配合得很好,关系称得上是亲密无间。
    至于梁梦龙的能力,那也不必怀疑,要不是他能力够强,当初张居正倒台之后高拱为什么没有打压他?高拱的特点是很明显的,哪怕出身“敌方”阵营,除非是死硬分子,否则他都会一视同仁,量才使用。他能留下梁梦龙并且一路提拔,本身就说明梁梦龙能力甚佳。
    至于梁梦龙去位之后兵部怎么办,张学颜也有他的考虑。他认为可以调蓟辽总督周咏回部任兵部尚书。这样一来,依照惯例很可能辽抚李松就要升任蓟辽总督,此时实学派再举荐顾养谦为辽抚……
    这个主意倒有些连环计的意思。李松这个辽抚显然一直都不是实学派喜欢的人选,他在辽东一直对高务实安排的宣大将领有不小的压制,而接替父亲镇辽的李如松在他的帮助下,大有恢复李家军极盛时期的趋势,这也影响了高务实在辽东的布置。
    虽然李如松也是名将,而且还一直被高务实格外高看乃至保护着,但那并不代表实学派整体都满意他,实际上高务实的高看也好、保护也罢,都属于个人行为,实学派整体对于李如松也是更倾向于打压的。
    而李松呢,他在辽东任职时间极长,一旦离开辽东去了蓟镇,考虑到蓟镇原是戚继光的驻地,将领几乎都是实学派麾下,李松势必不能如臂使指,如此也就很难对实学派造成太多实际麻烦了。
    顾养谦也是嘉靖四十四年进士,是高务实当初随高拱来京之时认识的第一批“师兄”之一,他若做了辽抚,基本不可能违背高务实在辽抚任上立下的规矩,对于高务实调去辽东的那批宣大嫡系也肯定会尽力照顾。至于将来辽东有事或者对察哈尔出兵什么的,也应该会足够听高务实的“招呼”。
    唯一的问题在于周咏的能力。这位现任蓟辽总督,能力方面一直不被实学派内部看好,高务实心底里对他的评价基本上就是“平庸”二字。说水平很差,好像倒也不至于,但要说水平很高,那显然也是扯淡。大致上来说,他的主要优点就是听话二字。
    可是对于兵部尚书这个位置,高务实觉得光听话恐怕不够,何况皇帝之前也曾经对周咏的能力有所担忧——是他上任蓟辽总督之前皇帝就担忧过,那现在让他做本兵,皇帝不得更担心?
    不过张学颜大概是临走之前也不怕玩一把大的,他又建议让韩楫出任兵部戎政侍郎,作为对周咏这个本兵的补充。
    韩楫同样是嘉靖四十四年进士,高务实认识的第一批“师兄”之一,老早就是实学派骨干成员,而且他还有过担任应天巡抚的经历。
    大明的巡抚有个别称,称为抚军,故韩楫其实算是有军事履历的——虽然没打过仗,但并不影响这一点。
    对于韩楫这个人,高务实当然并无不满,他的资历也的确足够。只是高务实觉得这样一来,兵部尚书是个能力一般的,兵部戎政侍郎又是个没有真正带兵经历的,万一要真有什么大的战争发生,这两位到底有能力应付么?
    此时吴兑站了出来,道:“心斋公若是致仕,我料皇上会让我接替心斋公督理户部。户部现在有日新在,其实也不必我多事,而鸣泉则与我此前一样,是以本兵入阁,估计应该会督理兵部……这样一来,兵部就算真要面临什么大事,鸣泉总能为他们掌着舵,我认为不会有问题。”
    话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高务实也不好坚持了,于是只得答应下来。
    又过了几日,张学颜连上三疏乞骸骨,终于获准。临行前他推荐兵部尚书梁梦龙入阁,皇帝表示认可,要求举行廷推。
    这次事情意外地顺利,心学派甚至都没有为李松调离辽东表达反对意见——或许他们认为李松升任蓟辽总督也是划算的事吧。
    总之在很短的时间内,张学颜、吴兑与高务实商议的换血计划就完成了:吴兑由武英殿大学士升任文华殿大学士,后续王家屏、王锡爵各自往前递补;梁梦龙入阁为东阁大学士;周咏升任兵部尚书;韩楫调任兵部左侍郎协理戎政;李松升任蓟辽总督;顾养谦升任辽东巡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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