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司徒燕已赶到冀亲王殿,而子桑傅已先她一步,奉召去了弓书殿。
深秋的风,吹在人脸上,竟有些生疼。无力的扶着亲王殿大门,司徒燕悲戚呢喃,“子桑傅,唯有我,你断不能拱手相让。否则,司徒燕会恨你一辈子!”
不知道等了多久,司徒燕双眼噙泪,靠在回廊立柱上昏昏睡去。
“燕儿?”
朦胧中听得一声轻唤,熟悉的样貌映入眼睑,她猛地睁大双眼,“子桑傅!你回来了?皇上说什么了?你答应他了?”
子桑傅面上一愣,恍然笑道,“我说陛下今天怎么有心过问我俩的事了,原来是你......”
他话没说完,司徒燕便急切打断道,“哎呀,你快说,你是不是答应他了!”
子桑傅宠溺的刮下她小鼻头,调笑道,“本王岂敢不应啊!你也是,居然直接去找陛下,真不害臊!”
司徒燕只觉一阵眩晕,双耳嗡嗡作响,声音直发抖,“你......你真答应他了?”
子桑傅见她这反应,有些发愣,茫然道,“应了啊......”
司徒燕一个踉跄,连退几步,看着子桑傅一声大笑,绝望至凄凉,“子桑傅啊子桑傅!人人都说你对陛下极逞恭迎奉承之能事,讨他欢心。我万没有想到,你会连自己的女人都舍得拱手相让!我司徒燕真是瞎了眼,居然会看上你这种人!”
子桑傅面上一僵,刚要解释,不料司徒燕不由分说,拔腿就跑。
待反应过来,人已远去,他不禁一阵嘟囔,“什么跟什么,简直莫名其妙......”
抬眼就见归芗人疾步行来,子桑傅奇道,“今儿吹的什么风,连芗宁娘娘都来了?”
归芗人脚未站稳,便急问道,“燕儿呢?陛下跟你说什么了?”
“怎么你也问起这个了?”子桑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燕儿请陛下赐婚,陛下准了。我方才跟她说完,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她骂完转身跑了,整个一个疯子!”
归芗人张大嘴巴,愕然道,“陛下真赐婚了?”
“你们今儿是怎么了?”子桑傅不由好笑,“陛下赐婚是喜事,不给本王道喜就罢了,一个装疯一个卖傻,这是唱哪出啊?”
归芗人这才将之前凰熠宫的事,一五一十道来。
子桑傅听后,当场惊怒,“胡闹!陛下九五之尊,岂容你们如此戏弄!”
归芗人心下委屈,“我们还不是因为你......”
方才弓书殿,尧王似笑非笑的询问邑王一事。若不是覃王及时救场,推荐其部下花苒接任,那司徒燕便会被扣于凰熠宫。当时,他只当是尧王的一句玩笑话。现在想来,远没有这么简单。若是过了期限,吏监司再交不出人,司徒燕被立为妃,也不是不无可能。
子桑傅一阵后怕,手心里攥出了汗,想起方才司徒燕的反应,不由大惊失色,“不好,燕儿误会了!”
眼见子桑傅一阵风似的走了,归芗人原地愣了半响,木然回宫。
再见修鱼寿,归芗人不知该做何反应,笑也不是,怒也不是,竟莫名的有了怯意。
“你这是什么表情?”修鱼寿半笑着坐在她身边。
归芗人犹豫半响,忍不住道,“陛下既有心赐婚,今日为何要......”
修鱼寿笑笑,一句话不冷不热,却让归芗人心惊肉跳,“孤乃尧王,一国之君,岂能无威?”
几日后,归芗人终于得知那些日子,弓书殿发生的事。
尧王当着子桑傅的面,将十余名从骞人押赴回尧的官吏,悉数斩首。其中,包括罪不至死的骞人郡辅王。并下令,连带他们的家人家奴全部收监,于骞人郡听候发落。至于为何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子桑傅三缄其口,无从得知。而关于司徒燕,尧王本意并非赐婚,他那日所说也非戏言。
她终于明白,不论朝上朝下,无关亲疏,在尧王那里再无平起平坐之人。却未曾想到,北尧魔婴之稚儿,已将孤王为尊的信条深埋他心。
‘君臣无分,必犯上为乱,君仁臣不义。上下有别,乃君之魂。’
渐渐疏远臣民,凡事必过天蟒卫。出了寝宫,连亲随侍监也不得近其身。
‘王剑须血祭,血祭必摄心。王剑之利,乃君之魄。’
对骞人官吏严惩不贷,威慑辅政亲王,血溅弓书殿,以命摄心。
‘人之惧,从于心。心之畏,从于怯。蛇打七寸,人俘心,则君御臣,必先诛其心。’
逆臣意,弄臣心,天尧皇城无至亲。
以畏使臣惧,以尊使臣敬,以霸使臣从。肃朝堂之风气,振皇宫之威严。
经叛军一乱,她的皇上,再不是当初那个孩子气的君王。喜怒无从断,心思无从知,她对他的一切了解,开始重归于零。
一个月后,子桑傅和司徒燕行大婚之礼,尧王于霓莺殿大宴群臣。
众臣行酒间,竭尽察言观色之能,阿谀奉承尧王亲信重臣。就连昔日饱受排斥的天蟒卫和远在诸郡的太卫府,也得吹捧拥戴。
魔婴稚嫩的得意之声悠悠在耳,他心之所想,它一一点破。
‘别后悔了,现在认识到皇威之重,不算晚。最少,没人敢对天蟒卫和太卫府下手了。’
‘内臣已定,是时候替精骑队报仇雪耻了,这不是你一直耿耿于怀的么?’
尝到了魔婴的甜头,他决定听从它的建议。对外扩张,伐众国,纳属地。而他要走的第一步,便是重建精骑。
这一步,正中魔婴下怀。它要借此举,彻底断了尧王对精骑队的执念,对天蟒卫和太卫府乃至整个禁卫军的手足情。
修鱼寿端酒一饮而尽,当场宣旨,重建精骑队。
一语之下,众人表情瞬间凝固。
修鱼寿双目一扫,群臣悉数跪地,伏地不敢言。
归芗人从旁小声劝道,“今日冀亲王大喜的日子,就别谈国事了。”
哪知修鱼寿眼底不悦,一声冷哼,拂袖离去。
归芗人面上一窒,忙打圆场。众臣诺诺起身,不稍片刻,一场婚宴不欢而散。
众臣反应,皆在魔婴预料之中,‘你也太心急了,内刚稳,外未定。众臣怕精骑队一建,便召祸端。’
‘那你说怎么办?’
‘一强兵,二树威。你要让他们知道,没有精骑队,北尧也能纵横天下。待战绩一下,再树精骑,无论内外,必无人非议。’而到那时,精骑队已无存在的意义了,魔婴裂了嘴,暗自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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