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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章撤兵
    完颜亶换了一身着装,混迹到人群中。

    南城门已经乱成一锅粥,宋军的火炮无坚不摧。

    将原本以为牢不可破的城楼都轰塌陷,一片狼藉。

    那种震天动地的声响,令无数人心惊胆颤。

    甚至有人匍匐在地,颤抖磕头,以为是天公发怒。

    火炮不仅轰开了城门,还将金军的士气彻底压了下去。

    外城的金军在一排排火枪手的攻势下被干掉,没有被干掉的已经撤回内城。

    宋军势如破竹,向内城逼近,火炮被运输到外城与内城之间。

    内城守军各个都紧张到极点,下方那火炮实在太厉害了,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抵挡。

    无数宋军越过外城门,兵临内城。

    原本以为固若金汤的沈州城,却是仿佛纸糊的一样脆弱了。

    眼看沈州内城也将被强大的火炮轰开,突然响起了号角,这号角并非是进攻的号角,而是撤兵的号角。

    这个时候要撤兵?

    不仅宋军军官以为自己听错了,就连在城楼上紧张而又害怕的金军也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已经轰开了外城,而且宋军的攻击非常猛烈,压得金军根本招架不住。

    宋军将士们就等着将沈州城的大门轰开后,活捉敌酋完颜亶了。

    毕竟皇帝陛下有言在先,凡活捉完颜亶者,封王!

    这是许多人一步登天的机会!

    即便不是活捉了完颜亶,捉几个金国大臣,妃子,或者敌酋的公主王子什么的,那也是发了。

    人生中,改变命运的机会不多,此时此刻,摆在眼前的就是一个大好机会。

    但偏偏这个时候,主营中传来了撤兵的号角。

    宋军的军制有一条铁律:必须绝对服从!

    若是现在有人不服从,擅自进攻,即便冲进去把完颜亶的脑袋拿到种师道面前,对不起,按照宋军的军制,脖子上肯定少不了一刀。

    这条铁律是皇帝亲自下达的,曾经有好几个勇猛的将军触犯了,都被砍了脑袋。

    而且,其中有一个被上级包庇、压制下去,后被监察院发现,连那个上级一起被砍了脑袋。

    用赵桓自己的话来说:绝对的纪律,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基础。

    宋军军官心中不甘,这个时候退兵又是什么意思?

    但的确,下面的宋军正在整齐地退出去,他们的队形非常整齐。

    城楼上的金军各个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不打了?

    这不对啊,明明是占了上风,居然不打了?

    确认宋军已经退回大本营,金军才舒了一口气。

    大约在半个时辰前,帝国元帅种师道,身披甲胄,在护卫军的簇拥下,抵达军阵前方。

    他用千里望看到沈州城上的金军已经慌乱不堪,大宋的火炮正在以一种遇神杀神遇佛斩佛的无敌姿态,强硬地轰击着沈州城。

    破城只是时间问题了。

    天空有些灰暗。

    作为金国南边最重要的军事重镇,沈州是上京的屏障,一旦沈州城破,上京将毫无防备暴露在宋军的铁骑和火炮之下。

    皇帝灭金国的宏愿也近在咫尺。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这是南宋词人辛弃疾对自己人生的悲叹。

    而此时此刻,种师道也感到了这种沧桑和悲凉。

    原本,这是一场气势如虹的攻坚战。

    他八十六岁高龄,身负皇命,统三军北伐。

    时隔三百年,汉家王军再次抵达了这片被蛮夷占领的土地。

    将彻底扫清天朝的威胁。

    这等功绩,可媲美冠军侯、李靖等历史名将。

    可惜,老天似乎在跟他开玩笑。

    他越发觉得眼皮沉重,生命的气息在这幅衰老的身体里快速流失。

    临危受命,统帅百万大军,横扫北地,赫赫战功,名垂青史。

    却抵不过岁月的力量。

    解潜看见老元帅,小心翼翼从战马上翻身下来,站立在前方,身姿挺直如松。

    他解下皇帝御赐的宝刀,将宝刀杵在地上。

    面色平静地看着前方,看着沈州城的城门被轰开,看见宋军的热血男儿们在全军的冲锋号角下,撕开外城的防线。

    多么令人激动的一幕,年轻的热血即将泼洒在沈州,刻在丹青上。

    可惜啊……

    种师道以文官入仕,后弃文从武。

    他也曾经博览群书,曾经梦想如李靖那边三千轻骑破胡虏。

    却不料,与楚武王熊通一般,死在征伐途中。

    渐渐,他合上双眼,周围的声音在如潮水一般退却,光线也在迅速远去。

    呼吸也越来越弱,他还想思考一些东西,但已经无能为力。

    最后,心中只是感慨:臣负了陛下重托。

    解潜有些奇怪,为何元帅突然下了战马?

    他想说点什么,但看见元帅安静伫立在那里,似乎正在思考,便也不好打扰。

    直到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解潜道:“元帅,末将观这外城已破,请元帅与末将三千步人甲,末将必拿下完颜宗翰人头!”

    种师道没有回应他,解潜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那一瞬间,他的手心都被冷汗打湿了。

    只是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中转过。

    他不再犹豫,走上去,看见种师道面容安详,双目已合上,一动不动。

    “元帅。”

    解潜再次小心翼翼唤了一声,依然没有答应。

    解潜立刻道:“快来人,速速搀扶元帅回军营休息。”

    随身的胡太医慌忙跑过来,定眼一看,当即吓了个半死,正欲说话,被解潜一个眼神怼了回去。

    “元帅年事已高,不宜疲惫,速速送元帅回应。”

    解潜一只拳头紧紧握住,手指都快要嵌入肉中。

    元帅临阵去世,于公,必然引起宋军军心不稳,于私,种师道对他有知遇之恩,他心中悲痛不已,却必然忍着,不敢暴露丝毫。

    解潜拿了种师道的令牌,快马到传令兵阵营:“传我军令,鸣金收兵。”

    “解帅,没有元帅亲命,随也做不了这个主。”

    “此乃元帅令符!”

    “是!”

    退兵的号角声响起来,左军厢军指挥使折颜质疑惑地看着中军方向,他身边的军官更是诧异:“搞什么鬼,破城在即,居然鸣金收兵!”

    折颜质低眉沉思片刻道:“随同中军撤退。”

    宋军撤到距离沈州城五里之外驻扎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