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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人在甬道之中走着。他的肩膀上扛着夏吾,而身后则跟着一群唯唯诺诺的家伙。
毫无疑问,这些家伙都是堕落的恶人。是的,毫无疑问。猎人还记得,自己抓到这些家伙的时候,他们都在干一些什么勾当。
很久很久以前……多久呢?记不清了。明明查询年代是很简单的事情,但猎人从不去想具体的日期,只是凭借主观的感受,将那些“过去”断定为“很久以前”。
他很讨厌这种人的。他们是烂泥里面挣扎的蛆虫。明明被压迫着,却不知道反抗,早就彻底匍匐在命运面前。
猎人过去就觉得自己和他们不一样。
不过,甬道并不是很长,并没有足够的时间,让猎人之神唤起过去的记忆。很快,他就看到了一个篝火堆。火堆边上,坐着一个僧侣。这位僧侣身穿红色麻布衣袍,用现代的廉价染料染的,色泽艳得刺目。这位僧侣的腿关节与人类相反,面部颀
长,耳廓在口器下方,赫然也是一个异乡民。他正以一个人类觉得别扭的姿势坐在地上,用手指在地面摩挲,反复勾勒一个图像。
见到“猎人”到来,这位僧侣站起身来,施了一礼:“尊敬的魔神……”猎人点了点头。异乡民僧侣和人类社会之间的联系很弱。他们基本不能理解人类的文化。而相对的,人类文化之中的神话原型,对他们而言就不存在。他们只能正常的感
知或然神物质的身躯,而不会向一般人那样受到影响。
猎人按捺住鄙视,轻轻点了点头,继续往里面走。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一个全新的空间。
这个空间很像是地铁站的站台,只是甬道之内没有看到铁轨,而且站台上也没有站名,没有列车表。“猎人”通过一个梯子走上站台。然后打昏了其他的人。
站台之上只有几盏灯,灯管非常昏暗。几个黑人走了出来,将这些人拖走。他们不知道是刚才就在这里,还是凭空冒出来的。这些黑人身上都穿着白大褂,很像是研究人员穿的那种,但是这褂子脏兮兮的,就算没有污渍的地方也泛黄泛黑。他们的脸上还用白色的颜料涂上了某种具备宗教意义的
图案。
一个人走了过来,匍匐在猎人面前,亲吻他的脚趾:“伟大的狩猎者与射手,庆祝您的满载而归。”
黑人两鬓斑白,面容沧桑。猎人点了点头:“我带来的那些材料就交给你了。‘奥巴塔拉计划’进展顺利吗?需要更多的猎物吗?”
——“奥巴塔拉计划”?
某个熟悉的名字引来了夏吾的警觉。他记得,自己好像是收了个“找宠物猴”的委托的,而那只猴子好死不死就叫“奥巴塔拉”。
当然,这可以被认为是“巧合”,但夏吾觉得,被身为主角的他所关注到的事情,都不应该是单纯的巧合。
匍匐在地上的黑人身体一颤,几乎缩了起来:“‘奥巴塔拉计划’……已经……”“我知道啊,那个意外。”猎人将老人拎了起来,双目瞪视着他:“我的意思是,补救的那个方案。那个生物,没有经过严格的仪式——你们为什么不能在那之前,就让奥巴
塔拉同归正规仪式降临呢?”“实际上……已经……”苍老者已经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猎人之神是震慑所有猛兽的神,他的目光能让狮子胆怯。这个老男人觉得自己的心脏剧痛,冠状动脉有种血栓一样的
痛感。
猎人闭上了眼睛。老男人喘匀一口气,这才说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奥巴塔拉……已经从仪式的目标转移了……它……它……经过不正规的方式……权能已经部分涌现了……理论上,
我们就算努力,也只能从‘似是而非的或然世界’创造出不确定的另一个……也叫‘奥巴塔拉’的或然神。但是……”
这个的难度或许会更大。从来就没有相同名字的两个或然神同时出现的记录。目前对这种现象的解释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认为,这是单纯是因为或然神出现得太少,这种现象从还没来得及发生。也有说法,认为或然神在必然世界的锚点是“神话原型”,因此,不只是同名的或然神,哪怕只是其传说具有相似意象、叙事结构、概念之类的或然神,都不能同时存在太
多——一个钩子之上,能够挂住的重物也是有限的。
目前,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尚且不能证明或证伪任何一种说法。但有一点毫无疑问,他们的这一套仪式所指向的“神话”,无法拉出两个相同的或然神。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是他们的特殊仪式本身构造的缘故吧?
理论上,任何没有发生过的微小的可能性都潜藏在“不可能”之中。但这庞大的,近乎无限的概率空间却并非人可以遍历的。
或许圣逐最高端的黑洞计算机可以完成这种伟业,但是,圣逐科技会在太阳系之中逐渐失效。
他们只能凭借“经验”,从某一团特定的概率之中,寻找或然神,利用神话将之锚定。
这也就注定了“一个神只能出现一次。”
“那就再试!”猎人咬牙:“创世之力失落在外,本就是你们私自贩卖失败实验体的结果!如果计划的最后一片拼图……”
猎人吐出一口气,并没有说完。在预言者的语言之中,那最后一片拼图其实是完成了的。这是可以肯定的事实。
这也是唯一一线希望。
“不要停下,继续做……预言已经昭示了你们的成功!”猎人如此说着,将肩膀上的夏吾扔在地上:“这是一个很关键的猎物。检查一下。”
“检查?”
“他身上或许存在什么魔法……或者特质。他是一个非凡的的超自然能力者。”猎人看了看夏吾的脸,发现这个猎物意外的年轻。
这没什么。他心想。猎人偶尔也会杀死幼崽。“检查血样,检查其他魔法的加护。如果可以,读取他的记忆。”猎人想了一会:“记得对他注射麻醉剂。然后……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你可以尝试破坏掉他的现有记忆
。”
“要赋予他一个新的名字吗?”那个家伙一颤:“这是一位……”
“不,仅仅保留他的名字就够了——或者说,其他什么记忆都不重要,但要保持他的名字。”
那个老男人吓了一跳:“这在技术上是不可能的呀!我们根本没法单单保留这么具体的记忆……”
“那就重新赋予他本来的名字吧。夏吾——我记得是这个名字。”猎人点了点头,转身向上走去。
那个老男人则勉强抱起夏吾,跟在后面。楼上一层,原本是进站口,以及地铁站工作人员的办公区域——至少设计上应该是这样的。这是这个阴森地区最明亮的一块空间。这地方称得上灯火通明,内里甚至看得
到手术台和完整的手术机械。虽然这么说很扯淡……但是,部分机械甚至比夏吾曾经见过的更好。实验室的角落之中有一台机器人。这台机器人,与其说像是蜘蛛或八爪鱼,倒不如说像是某种病原体高
度抽象画之后的形态。它有一人多高,整体是一个银色的六棱柱,顶端是一个球体,下方则有十二只近似于蜘蛛的腿而在这蜘蛛的侧面,还有一个笼子。笼子里面是一个老人。他是本地人,年纪已经很大,深黑的皮肤也无法遮掩老人斑的存在。老人头发胡子都乱蓬蓬的,好像几十年没
有打理了。当然,他也没法打理自己。几根铁链从牢笼上伸出,贯穿了他的手臂。他的脚上也有类似的禁锢。这毫无人性可言的酷刑似乎已经经历了好些年头。老人的血肉已经和这些锁链生长在一起了。层层叠叠的,看上去几近畸形。他的下身插着管子,应当是收集排泄物的。
另外,他胳膊上也有两个滞留针。笼子上挂着一瓶葡萄糖,正在给他输液。老人的活动范围非常有限。他只有上半身能够有限的活动。老人正努力伏下身体,将自己身体左侧的一枚贝壳叼起来,然后往自己身子右侧一吐,接着再去叼下一枚。但
最后一枚贝壳距离他实在是太远了。他伸长了脖子也够不到。
猎人只感觉有些好笑。他走过去,拾起那一枚贝壳,放在自己掌心,好像逗狗一样。老人浑浊的眼球闪动了一下,叼起贝壳,然后“呸”的一下,吐在另一侧。
贝壳一共有十八枚。
“又在占卜什么呢?巴巴拉沃老爷子,掌握了秘密的长者?这是什么‘知识’告诉你的吗?在明知道这个世界不存在‘未来’的基础上?”
“猎人之神”的语气之中带着一重嘲讽。“占卜”,在所有的神秘学之中都有相应的内容。人类作为生物的本能会厌恶“未知”。原始的智人懂得怀疑“一个草丛里是否有大型食肉猛兽”而更具有生存竞争。这是人类
的本能。而消除这种恐惧,正是一种强大的驱动力。
能够被这种内在力量驱动的,并非只有理性的探索精神。人类同时会臆造一个已知的存在,去覆盖未知,消除恐惧。
占卜,正是人类想要消除未来的未知的行为。
但偏偏在奇迹宇宙降临之后,只有“占卜”这种东西算是彻底没戏了。
奇迹宇宙没有“未来”这个概念。
从逻辑上来说,“占卜”是获取未来的信息,那就必然存在一个或者数个“未来”——在时间轴上,未来是“已经存在”的东西。
而奇迹宇宙却没有“时间”的概念。刚刚抵达平凡宇宙的或然神,甚至连“记忆”是什么都不知道。
圣逐的学者坚持认为,奇迹宇宙一定有一个描述变化的时间维展开,只是它和我们的时间维有着巨大的差异。
不过可以确定一点,从一般意义上来讲,是不存在“从未来获取信息”的占卜术的。
理论上可行的“占卜”,有两种。
第一,是向未知的智慧询问某些信息。
第二,是让事项朝着预设的概率收敛——也就是概率魔法。
老人勉强挤出了一点痰液。啐了一口。但他太虚弱了,口水甚至没能溅到猎人脸皮上,就无力的落在地上。
“亵渎之物……”老人开口说着。他的嗓音很怪,仔细一看,口腔之中的舌头居然泛着银光。那赫然是一条碳纤维的舌头,基本款的义体,甚至不具备味觉机能。
这是老人咬舌自尽的结果。
除非将咬肌和颌骨替换成强化义体,否者,地球上还没进化出能咬断这个碳纤维舌头的生物,霸王龙都做不到。
这只是进一步的折磨罢了。
“你当然不会懂得的,亵渎之物……”老人对猎人之神报以嗤笑:“这是我们,与奧里莎……与神所缔结的秘契……是神告诉我们的代码……你这种亵渎之物……”“你想多了,尊敬的巴巴拉沃。”猎人抓住了老人的头发:“这原本就是我们的力量,只不过属于‘必然世界中必然不可行’的东西罢了,这是与必然世界矛盾的力量,所以我
们不具备这种东西。占卜的解读方法?我可比你理解多了?”
老人喉咙蠕动。
然后,一点口水星子,溅在猎人的手上。
猎人晦气的甩开老人。他用力可能有点大,老人身体运动幅度很大,刺入他身体的锁链被扯动。老人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我有点无法理解那些家伙的思维了。为什么非要这个祭祀屈服呢?”猎人摇了摇头。
他身后抱着夏吾的男人弯下腰,露出讨好的笑容:“那是因为,神对人的爱是具有排他性……”
猎人转过头,瞪着这个男人。男人额头上冒出冷汗。
“这可是异教神的神学。”猎人摇了摇头:“就连我这种不怎么擅长的都知道……自从跟那个男人学了点手艺之后,本职就已经丢到这个程度了?”
男人差点跪了下去。
而老人则发出一声悲鸣。“好了,仔细调查调查那个男孩吧。别思考别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