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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怀抱中的女尸
    此言一出,骇的薛国公脸色大变:“这还得了,孟九思伤的怎么样了?”
    “不……不知道,好……好像……挺严重。”
    薛国公心下更骇,虽然儿子被退了婚,还挨了打,他也生气,但生气归生气,是非轻重他还是拎得清的。
    且不说孟秦于他有救命之恩,他儿子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人家一个将军府的姑娘好好的上门来道歉,竟然被人打伤了,不管打伤她的人是不是薛府的人,但事是在薛府出的,他们薛府就逃不了干系。
    这件事若传了出去让旁人怎么看薛国公府,明儿御史台弹劾他的折子还不要满朝堂的乱飞。
    好死不死,他前儿吃醉了酒,还和王政那个整天闲的发毛,一发毛就专爱捏人错处的老不休吵了一架,差点就打起来,这王政恰好是御史台台长,真真太背晦了。
    想着,他更加急:“那孟九思人呢?”
    “被……被大哥带……带走了……”
    薛国公也顾不得花宁伤不伤了,二话不说,一撩袍角心急火燎的朝着薛朝所住的忘忧堂急步走去。
    ……
    夜空,一轮上玄月悬于枝头,地上到处都是长满杂草的荒冢,有的甚至连一座荒冢都没有,被岁月蚕食的只剩下一具骷髅骨架,笼着幽幽月色,更显凄凉孤寂。
    寂寂夜风袭来,吹动荒草树叶发出鬼魅般的沙沙低吼,也将乱葬岗腐烂而阴森的气息吹向更远的地方。
    荒草萋萋处,竟然有一颗盛开着的桃树,虽显得突兀妖异,却是死寂中难得的一抹媚人春色。
    桃花在夜色中静然而落,又被风吹起,在半空中打个旋再度落下。
    桃树下,半跪着一个人,怀中抱着一具早已冷却变硬,被人毁的面目全非的尸体,度其身量,曾也是个身姿袅娜,秾纤合度的佳人。
    只是她的脸太过可怕,不仅仅是因为她满脸刀痕,她的嘴里还被人塞了满满的米糠,整张嘴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怒张着。
    他垂着眼眸静静的凝视着怀中女子,任落英缤纷落于他的发间,眉间,衣袖间。
    漆黑的长发,玄青的锦袍,袖口绣着精致的暗纹,说话时,眉眼虽是冷淡的样子,声音却带着丝丝颤抖。
    “孟黛黛,我……终究是来晚了……”
    忽然,又是一阵风吹来,吹落桃花瓣落于怀中女尸早已干涸,甚至扭曲的唇间,他慢慢的抬起手,小心翼翼的为她拭去唇间花瓣,又毫不嫌弃的为她清理了口腔,最后拿出一方洁白的软帕,像是在擦拭绝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的轻轻为她拭去满脸血污。
    他做事很专注,仿佛做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最寻常的事,每一个动作都那样自然娴熟。
    只是血早已凝固,无法拭干净,他回头淡淡的吩咐了一声:“柴云,去找些干净的水来。”
    “是。”
    一时间,整座乱葬岗陡然间只剩下了他一个活人,彼时,忽然传来一阵夜枭如鬼似魔般阴森可怖的叫声,他就像丝毫没有听见一样,只专注的望着她的面容,好像她还是曾经的那位绝世佳人,并非被毁的面目全非的可怕女尸。
    “想不到再见面,竟是为你收敛尸骨的,早知如此,何必……”
    他的声音忽然停住了,再也没有说一个字,只是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良久,他低低叹了一声,喃喃道:“孟黛黛,别怕,一会儿我就带你回家…”
    “嗯,回家……我想回家……我想爹爹,想阿姐,想大哥了……你快带我回家……回家……”
    昏迷中的孟九思深深陷在无止境的梦中,梦来梦去,不过是一遍又一遍的轮回,她始终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就连他的声音也是模糊而缥缈的。
    她想睁开眼,看一看他究竟是谁,可是眼皮就好像被什么强力浆糊沾粘住了一样,无论她如何努力,她始终睁不开。
    她最后尝试着再次努力的睁开眼,这一次,她成功,她一下子睁开了双眼,可是看到的却并不是他的脸,她看到的是:
    她的大哥被一群举着屠刀的蒙面恶贼狂笑着围追赌截,最后一刀灌穿腹部,刀出来时,血溅四方。
    她的阿姐和袁阆被一群拿着长枪的士兵围在中间,刺成了刺猬,可他们还是不肯放过她,将他二人的尸首极尽凌辱,他们剁碎了他二人的骨头,最后置到火刑台燃成灰烬。
    火光冲天中,她忽然又看到满地尸横遍野,她的爹爹穿了一身早已破烂,沾染着血污的银色披风,扛着早已破败的映着大大庆字的军旗,骑着一匹乌骓马从尸山血海中冲出来,像暴风似的迎敌而去,就在他手中的长戟要刺中敌人后背时,那人转过头来看了爹爹一眼。
    爹爹陡然震惊,就因为这一瞬间的震惊,一道银光如霹雳般闪过,爹爹已被人斩下了首级。
    她听到那人不知是轻松,还是痛苦的阴沉沉的声音。
    “孟秦,在你驰骋沙场为我消灭一个个心头之患时,你可知道,坐拥重兵的你已成了我最大的心头之患。”
    “不,不要……”
    “爹爹,阿姐,大哥……不要死,你们不要死,回来,黛黛求求你们了,你们回来……”
    “喂,醒醒,醒醒……”
    这时,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她忽地睁开了眼睛,浑身已是冷汗涔涔,重重衣衫几乎湿透,细碎的发因为汗湿了,蜿蜿蜒蜒沾在额角,鬓边。
    她这才惊觉的发现刚刚的梦魇只是梦中之梦,她呆呆的盯着眼前的人,看着他像是从画像中拓下来的面容,有过一瞬间的恍惚,张张发干的嗓子,哑声道:“薛锦书,真的是你?”
    “你哭了?”他蹙着一双俊逸无双的眉看着她,冰凉的手指很自然的从她的脸颊来到她的眼角,轻轻划去她眼角的水渍,“很疼吗,还是做噩梦了?”
    他的声音虽温柔,却也很平淡,透着一种令人周身生凉的冷漠疏离。
    “没……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