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元璐瞥了一眼这位一向的好好先生陈新甲一眼,不知道这位为什么今天这么挺杨鸿章,于是笑道:“朝廷派使者调查其实也是有必要的,因为杨将军在奏章中说了天津卫新增加了一万五千余人,粮食和防疫物资短缺,必须朝廷救济,朝廷在拨付赈灾款项的时候派钦差前往天津查探即可。倒是保定府,我们有钦差在那里,现在却没有传来任何好消息,朝廷是不是下旨过问一下,有些人是不是应该将心思放在做事上面而不是不是整天想着整别人。更重要的是如果杨鸿章所说是真,臣怀疑此人在高阳的时候就投靠了建奴,这是要将整个京畿的百姓都祸害干净的做法啊!
这样的人还能在我大明朝廷一路飙升,不知道这位是朝廷哪位大人的门生,如此肆无忌惮又胆大妄为的祸害我大明居然还能一次次无耻地肆无忌惮陷害我大明的功臣,真是让臣感到万分恐慌啊!此人不除京畿祸患无穷,此人的后台不除朝堂不净啊!皇上。”
杨嗣昌在一旁听得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白,显然是生气了,倪元璐没有点名,但是这分明是在说他杨嗣昌和王乐年。不过现在杨嗣昌也有点埋怨王乐年了,当初王乐年在朝堂上直接要求去保定也没跟他事先商议。
虽然出发之前自己曾经提点过他,但是王乐年办事依旧如此不牢靠,如果想要栽赃杨鸿章,只需要聚集一些感染了鼠疫的难民即可,何必聚集那么多人,现在杨鸿章有救济一万五千人的功劳在手,就算杀几个人朝廷也不会追究的,顶多就是官声不好。只要皇上信任,要官声做什么?
“臣以为当派遣刑部官员去天津卫帮助杨将军调查奸细之事情。正如倪、陈两位大人所说,如果杨将军所奏属实,这埋藏在我大明京畿的奸细很有可能就是当初建奴留下的。”眼见着皇上、倪元璐和陈新甲都偏向杨鸿章,刘玉亮也曾经在税率改革的事情上有过合作,所以他不在选择站在中间,而是果断补刀,直接将奸细的事情定了性,并且准备派遣刑部的官员去调查。这也算是刑部的态度了,本来官员出了问题当是锦衣卫出马才对,行不出吗那是证据确凿之后的事情。
“即是如此,那就派出两路锦衣卫分别前往保定和天津调查,刑部的人可以配合锦衣卫去天津卫调查奸细的事情。”
杨嗣昌在下面听得直接傻眼了,众多前些天弹劾杨鸿章的御史也傻眼了,怎么说着说着就定性为杨鸿章捉拿奸细了?
于是天津卫很快就迎来了庞大的调查队,当然还有押送赈灾物资的队伍,连同锦衣卫、刑部在内一共三十余人。带队的还是大太监高坑。
在经过纠察队的检测和消毒之后,队伍在城门口停留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被允许调查人员进城,物资运送人员直接原地接受之后返回。许多调查人员心中自然就想起了倪元璐和陈新甲的话,天津卫防备这么严密,王乐年是怎么得到消息的,而且还是杀人的消息。
其实这种调查根本就不费力气,那些在大牢里隔离的人都是一些普通的地痞流氓,一听说锦衣卫的名头就全部吓得跪倒在地上。
高坑则装着胆子代表朝廷到两个难民营地巡查了一番。很显然高坑看到的难民比起当初高阳城外那些颠沛流离的难民要幸福得多。
两路调查的人很快就回到了京城,这原本就是有人在捣鬼的事情其实并不难查,关键是天津卫城内两万人,城外一万五千人,那都是好好地活着呢。而保定府这个千年的州府人口已经没有天津卫城多,高下立判。
至于调查结果,在皇上决定让高坑带队去天津的时候所有人的调查报告都在心里写好了。
去保定的人还带回保定知府的奏章。恳请朝廷调任杨鸿章及其手下支援保定!这无疑是旗帜鲜明地支持杨鸿章。
很快锦衣卫再次前往保定将王乐年押解回京。
王乐年在锦衣卫牢房里表现得完全像是另外一个人,首先他一直喋喋不休地埋怨朝廷,埋怨孙承宗,让他在小小的高阳熬了那么多年都不被重用。
关于高阳与河间的事情,王乐年的回答更是让人疑惑。
“我是无辜的,我是奉命交好建奴,为了替朝廷留一条后路,以便于在万一卢象升溃败京畿再无兵可用的时候迅速启动和谈好让京城免于战乱。和谈,知道吗?是的,所有人都不敢面对的问题,但是当初建奴兵锋强盛总要有人来做。
可是如果没有杨鸿章,朝廷是不是要跟建奴谈判,是不是需要我这样的人。只是因为杨鸿章的横空出世,所以不需要我了,这并不是说我错了,我是奉命行事你们知道吗?
可惜我运气不好,杨鸿章赢了,建奴走了,不需要我了。你们知道吗,当我拒绝杨鸿章进城的时候,我怎么会知道这家伙俘虏了豪格,他那么卑鄙,俘虏了豪格居然不和我说,不愿意跟我分享功劳,你说他卑鄙吗?
我和杨鸿章其实都没有错,只是他的运气太好了,你们知道吗,如果他杨鸿章没有俘虏豪格,没有后来偷袭河间成功,那么死的人就是他,抄家灭族的也是他杨鸿章。运气,他只是运气好,岳托居然派遣了格罗哈那个饭桶守卫河间,而且不到一千人!
向思问那个无能之辈,仅仅靠着舔杨鸿章的屁股就能从丧师失地的丧家犬摇身一变成为了固守城池的重臣,现在居然成为了国丈,哈哈,真是可笑,那个胆小如鼠的家伙,难怪杨相看不上他。
如果杨鸿章将俘虏豪格与岳托的功劳分润给我,我也能平步青云,至少也是个正三品,如果我能成为保定知府,我一定做得比杨鸿章好!
是杨鸿章让我原本可以成为朝廷倚重的大臣,成为和谈的使者!原本我王乐年也可以成为寇准那样的人物,是他让我失去了高阳百姓的信任,又失去了朝廷的信任,是他杨鸿章!是他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
所以我与他杨鸿章势不两立,我王乐年苦读寒窗十年,他杨鸿章不过是一个秀才,年不过二十居然成为了天津知府。皇上是何等的偏心,朝廷是如何的不公!我不想去天津,也不能去天津,不但是因为杨鸿章,更是因为他那些手下,他手下三千人有一千人是从高阳过去的,那些人绝对不会放过我的,杨鸿章对他们又十分骄纵,如果杨鸿章再来一点暗示,我非死在哪里不可,所以我不能去,就算要去也是要去当知府,而不是一个看客,那样我会死得很快。
所以天津卫的难民是我雇佣人呢去召集的,没错,是我,我熟悉杨鸿章的做事风格,也熟悉他的训练方法,所以我让人混在难民中一直教导那些难民喊口号,只是我不能亲自去,那些人也没多少时间训练,所以没能让难民冲击天津卫成功,这是我的遗憾。
而且从结果来看,是我救了那些难民,如果不是我派人召集他们去天津卫而是留在保定,怎么可能有那么多人活下来,能活下一班就算不错了,皇上和朝廷为什么只记得杨鸿章的功劳?
我只想让杨鸿章下不了台,让他的防疫条例完蛋,早点从天津知府的位置上下来。只要下台了,我会照搬他的条例将天津照顾得好好的,我一定不会比他做得差,一定不会。
我是被逼的,我是被他们逼的,我必须赢,必须赢!
我要见杨相,我要见皇上,他们会给我正名,我是无辜的,我是被逼的!”
王乐年状似疯癫,说出来的话却是一句比一句吓人,吓得审讯他的锦衣卫都不敢听了。关于朝廷一边组织力量抵抗清军,一边暗地里求和的事情曾经是有风传的。
只是大明朝这是个禁忌,或许皇上选中的和谈大使就是杨嗣昌,而杨嗣昌也确实相中了高阳的王乐年。
但是锦衣卫哪里敢记录这些,要知道后来杨鸿章的胜利让多尔衮改变了计划围困京城。
紧接着虎大威战死,卢象升重伤的时候,私底下其实很多官员是在谈论如何求和的事情的。只是没有敢摆在明面上,不愿意做那个千古罪人,杨嗣昌不愿意,朱由检更加不愿意。更何况后来多尔衮被杨鸿章逼退之后这种说法就烟消云散了。
所以这几名审讯王乐年的锦衣卫对于王乐年的前半段其实是有点同情的,要面对高阳那么多乡亲的唾弃,要亲手将功臣拒之门外,如果他当初知道杨鸿章夜袭清营的俘虏了豪格与鳌拜的话,王乐年估计连皇帝的命令也不会听,更不用说什么杨嗣昌了,逮住豪格是多么大的功劳,那时候杨鸿章只是一个守备,他是正牌的高阳县令!功劳大部分都会是他的!
河间他再次错过了机会,一个可以火箭一样蹿升的机会,他站在杨鸿章的对立面,杨鸿章俘虏岳托的功劳自然就没有他的份。
不过对于天津的事情,锦衣卫刻就不认为这是杨鸿章和他的手下人逼的。而是王乐年自己利欲熏心!
不过王乐年已经认罪,锦衣卫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对朝廷对那些逃难到天津卫的保定难民也算是有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