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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撕裂
    扶着老腰休息了一会儿,盲肠太长他们四人渐渐恢复了些许精气神,开始互相打量,终于注意到了各自身上溅上的或固态或液态的不明物......遂嗷嗷叫着前赴后继扑向了海边。
    总算得以摆脱这帮神经病,姜若抱着胳膊走在桃源乡的石板路上,心情大好,感觉自在许多。
    桃源乡是他对这座npc小岛的代称,实际上这座岛并没有名字。名字是为区分,而对于世世代代生活在此的npc,这里就是他们的全世界,不需要区别于其他的任何地方,也就不需要名字。
    石板路两旁都是民居,没有太多商业化的痕迹;不过各家各户从事的生产显然有所分工,时不时就会看到npc们走门串户交换工具与物品。
    仔细观察,这些土著的长相已经与玩家一般无二。他们是由什么人繁衍进化而来?不是寒荒,也不是淑土,这两个族群已经消失了。会是盖山吗?
    盖山人招潮蟹一般的身姿浮现在脑海,让姜若有些难以置信:短短千年时间,就足以让他们长短臂的特征完全消失吗?
    姜若在这里看到了所有他留给盖山的技术财富。一块一块冻牛粪被送进高炉打铁,在一座似乎是驯养场的场馆里面,琴虫被关在一个一个笼子里,很像外面世界的养鸡场。横筒状的陶管被送到笼子里面,如果琴虫不乖乖放电的话就会遭到鞭打。
    石器、驯养,冶炼和电热丝同时出现在一个以部落的形式聚合的原始聚落中,人们在小心搬运陶制的电暖管的同时对这里随处可见的神灵壁画顶礼膜拜,这场景给人的感觉不是震撼,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荒谬和撕裂。
    千年时间,说他们进化了吧,这些技术却又全部停留在千年前的水准,全无进步;说他们从没有进化过,可他们的样貌却又分明已经无限逼近人类。
    这里的与世隔绝究竟造出了一座桃源,还是造出了一座失败的文明实验场?
    姜若发现,当他观察这些土著的时候,这些土著也在观察着他。
    所不同的是,他的观察坦荡不加掩饰,而这些土著的观察则躲躲闪闪畏畏缩缩。
    时间久了,姜若发现这些人其实是在轮流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们努力不让自己发现,于是过一段时间便换人跟踪,但手段过于粗糙,姜若甚至注意到他们交接时鬼鬼祟祟交头接耳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
    笑过以后,姜若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对。
    可是怎么摆脱?但凡有人的地方就有眼睛。
    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啊。
    拐过街角,姜若注意到有个人稍显奇特,虽然穿着土著最常见的麻布短打,但站姿却截然不同,腰背挺直,显示出受过训练的痕迹。
    那人转过头来,稍稍抬了一下原本压得很低的草帽。
    阿澄!
    姜若不动声色地与阿澄擦肩而过,拐进旁边一家民居,要了一碗水喝。
    在npc转身倒水的时候,姜若迅速把他敲晕,接着阿澄便闲逛一样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
    两人把晕过去的npc放在对面椅子上,用他自己的胳膊把脑袋撑住,装出一副与这家主人相谈甚欢的样子,暂时应付外面探头探脑的窥视。
    做完这些,姜若才压低声音问:“其他人出了什么事?”
    沈攸他们的逛吃四人组接到族长的做客邀请时,并没有起疑。这大概是从键盘网游时代过来玩家的通病:总是对npc缺乏应有的戒心。
    他们在族长的热情接待下与这个岛上部落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会晤,重点参观了牛羊饲养场,风干中的粪堆,高炉炼铁,还拉来了一只琴虫表演烧暖气。
    看到这些原本只是听说的东西切切实实出现在眼前,小师弟很骄傲,觉得师兄简直就是盗火的普罗米修斯。
    最后族长带他们参观了祠堂,这里供奉着神灵像。走廊上是各式各样神灵的壁画,有狼人,还有的人头鸟身,应当是最早帮助过土著先人的那批玩家;最里面的墙壁上是巨大的人首鱼身形象的浮雕。
    一千年时间,不周山地穴的共工像被多次临摹和重绘,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依稀仍有昔日神韵。
    族长最后敬他们一人一杯桂花酿。在其他三人一饮而尽的时候,阿澄却只抿了半口就停住了,因为只这半口,他就觉得指尖微麻。
    阿澄警惕抬头,看到族长举着杯子,微笑看着他们。
    这是干嘛?
    难道像姜若说过的故事里面那样,埋伏八百刀斧手,摔杯为号?
    摔杯没有,但刀斧手真有。
    祠堂外面呼啦啦涌进了一群npc,除了手持弓箭和刀具的,还有牵着一只琴虫的。龚子衿喝完酒便倒下了,木轩和沈攸尚且想要垂死挣扎,被琴虫一人电了一下,立刻不甘心地失去了反抗能力。
    阿澄变身往外冲,刚出门口便看见一片黑压压的箭头,在被射成刺猬前赶紧又缩了回来,仗着速度在祠堂内四面横跳,忽然看到墙上的共工浮雕,“蹭”地蹿了上去,扒住突起的鳞片。
    npc们忽然惊慌起来,不敢往上面射箭。
    族长在大声呼喝什么阿澄全没有听见,他伸出猫爪,一爪子狠狠抓了上去。
    石屑飞溅,共工浮雕被他抓坏了一大片。
    一爪接一爪,阿澄无视npc炸锅一样的吼声,把共工的头整个挖掉,接着又把后面的墙壁挖出了一个大洞。
    阿澄从那洞里钻出去,逃出生天。
    祠堂地下的囚室里,龚子衿与木轩、沈攸三人悠悠醒转,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裹得像个粽子,登时挣扎起来,然而刚咋呼了两声,看守牵来一只琴虫,一人一下,又把他们电晕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三人就不敢出声了,只向同伴眨巴着眼睛,试图用摩尔斯电码进行交流,很是从心。
    这一看,就看出了不对:人怎么多了!
    另外一边的角落里,四个大粽子眨巴眼睛的样子跟他们如出一辙。
    正是神经中枢他们四人,此时露出了大同小异的“你们怎么也在这里”的悲痛讶异神情。
    两拨人大眼瞪小眼。
    他乡遇故知一点都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