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层出不穷的末日题材科幻小说与电影中,作家和编剧穷尽想象设计了人类面临的无数种绝境,和终局下的无数种选择。
在姜若看来,诺亚方舟不过是西方人天真的幻想,他更信服小时候看的一部叫《三体》的书,书里人类在面临入侵和毁灭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逃亡主义”定为非法,禁止任何人逃离地球。
因为谁走谁留的问题将在外星人到来之前就让人类自己分崩离析。
现在他们将要面临一个类似的问题:有限的大荒古生物化石,应该优先供给哪些玩家呢?
拍卖?那用什么来标价呢,游戏里的资源,还是真实的货币?
买不起的人,是不是就必须放弃这个游戏呢?
可以预见,这将让“山海经”成为一个黑暗的社会学实验场。
姜若无需再推想下去,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有限的解药,不如没有解药。
在冰封的大荒,如今的土著像北极的爱斯基摩人一样住在冰屋里面。
所谓冰屋就是用切割好的冰砖垒起来的屋子,通常垒成半球形,像白色大地上凸起的一个一个小小的土包。进出的拱门像一个横放的烟囱,从里面散发出融融的暖意。动物们对哪怕一丁点温度变化都很敏感,往往被吸引着慢慢靠近,只是很遗憾这常常让它们送了命。
以大荒现在的天气之恶劣,土著们只有在每天温度最高的中午,且没有暴风雪的时候才会外出,其他时间几乎都窝在冰屋里。有限的狩猎时间里很难打到足以果腹的猎物,好在还有靠稍微溢散屋里的暖气,勾引猎物自投罗网这一招。
姜太公钓鱼守株待兔,一套操作让姜若叹为观止。
今天的猎物是一只人面鵺。
如果不看那张瘆人的脸,这只鸟其实还是非常肥美的,烤起来滋滋冒油,毕竟没有足够的脂肪不可能在这样严酷的环境里生存。本该令人食指大动,但因为这张脸,姜若有一点儿食难下咽。
这可不是什么君子远庖厨,只是你想,饭桌上一整条连头的草鱼眼睛闪着诡异的光时,你吃起来都可能有那么点儿膈应;现在对着一只长了张人脸的鸟,产生的不适感只有更甚。
土著们围着火堆,讨论着南迁的计划,言语间对传说里依然温暖如春的南国无限向往——只是那个南国与他们之间隔着一条冰川断裂形成的大裂谷,所以他们才停在了位于裂谷以北不远的此地,为如何通过激烈地争执。
姜若并不插话。当冰川期到来的时候整片大陆不会剩下任何一个温暖的地方,灾难才刚刚开始,南迁只是短暂的逃避,所有生物最终都要直面带来物种大灭绝的酷寒。
这些话姜若当然不会说出来。南国是这些土著心中的希望,人生已经如此艰难,又何必拆穿。更重要的是,姜若想同这些土著一起穿越大陆,寻找大荒古生物的痕迹。
野生动物保护宣传常常说,每一个物种都意味着独一无二的基因库,因而每一次灭绝都是这颗星球的永恒损失。姜若第一次对此有了清晰的认识,他至今不能相信,那些鲜活而强大的生物真的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
哪怕还能留下一种也好,只要还能繁衍,那就意味着尚未湮灭的基因库,意味着希望。
周周再次整理了仪容,确信裹得足够严实,这才小心地推开门。
她的动作很轻,不想引起太大的动静;然而事与愿违,烧坏后一直失修的大门直接从门框里整个掉了出来,“梆”的一声扑在地上,刚好路过的一个玩家吓了一跳,迅速往侧边一闪;门框的震荡引起了连锁反应,早就摇摇欲坠的“大川烧烤”招牌崩掉了最后一颗连接屋檐的钉子,跟着砸下来;防得了初一防不了十五,这个过路的玩家当场就被敲晕在地。
刚一出门就造成一起意外事故,周周叹口气,想到现在外面兵荒马乱,没好意思把这个弱小可怜无助的玩家就这么扔在大街上,于是拖到墙根处一阵拍脸掐人中,折腾半天总算弄醒过来。
过路玩家悠悠转醒,看到周周,“哇”地一声,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周周很是费解:怎么到现在还有看到木乃伊就吓晕的玩家?玩了这么久生化危机胆子都没有进步的吗?
裹一身止血绷带实在是目前感染玩家再常见不过的造型了。感谢木乃伊造型的流行,任谁这么里三层外三层地裹起来,亲爹妈也不认识,使得人民公敌·周周得以重新呼吸自由的气息。
当周周准备放弃这个晕倒哥去拥抱她的自由时,晕倒哥仿佛在昏迷中探测到照料者准备离开,求生欲发作,立时清醒,抓住周周的绷带:“别走哇!”
怕不是碰瓷?周周警惕地拽住自己的绷带往回扯。头可断血可流,绷带不能松!
“我有药!”晕倒哥急切地说。
周周下意识地接上这句话的上一句:“你有病?”说完发觉这一句作为下一句似乎也是合理的应答,中文果然博大精深。
“不是我有病,是你有病,”晕倒哥死揪着绷带不放手,“我真的有药!”
认真地拆解分析了以上智障对话后,周周终于理解了晕倒哥的意思:“你能治腐败血液病?”语气中的怀疑几乎不加掩饰:进化算法创始人·共工大神·姜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这个看起来脑袋不怎么好使的家伙何德何能?
但周周觉得还是应该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你给我讲讲药理?”
晕倒哥凑过来,一脸神秘:“你知道量子纠缠吗?”
“我们培养出了一种有益菌,能与腐败血液病毒发生量子纠缠。只要接种我们的菌株,就能抵消掉出血症状。这叫以毒攻毒!”
晕倒哥拿出一根针管,里面的液体清澈透明,看着像生理盐水:“来一针?付骨币和rmb我们都可以接受!”
周周觉得自己的智商被按在地上来回摩擦。
当晚下线以后,周周致电姜若:“我今天刚出门就碰上个卖假药的。”
“还是个收智商税的卖假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