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夫子摸了摸身上的披风，看着眼前的迟律。
    茂密的胡茬让她看不清他的容貌，山野大汉的外表之下，谢夫子知道他不同于一般的边陲汉子。
    不论是平日练兵时他们的交流切磋，还是这次进攻匪穴的策划商议。
    二人都极为默契，仿佛是相识多年一般。
    “多谢尺大哥。”谢夫子说道。
    “你都叫我一声大哥了，还客气什么。”迟律化名尺吕，又故意延续了山匪时的打扮，看似胡茬半脸，却是为了不让人认出自己。
    “尺大哥，你看那些女子，哭的真叫人伤心啊。”谢夫子说道。
    “世道多艰，这些女子便是回去，恐怕也不融于家族亲友，自然哭的伤心。”迟律说道。
    女子身如浮萍，人生一世，不论是清白被毁，容貌有损，亦或是流言蜚语，都有可能毁了一个女子。
    这样的情况，不论是大秦还是大燕，都是一样的。
    “快来人啊……有人自尽啦……”
    此时，人群骚动，一个女子喊道。
    原来，是被山匪抢来的女子中，有人撞墙自尽了。
    谢夫子一马当先冲了过去，拨开人群。
    “大夫，快去把随军的大夫请来。”说完，谢夫子从怀中拿出一颗药丸，让那女子服下。
    大夫在侍卫的护送下敢了过来，一边喘着大气，一边给那女子把脉。
    “如何？”谢夫子问道。
    “小姐莫要担心，这姑娘被发现的及时，已无大碍，休息几日便好了。”大夫说道。
    “多谢大夫。”谢夫子说完，那自尽的女子，也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这是哪里，这是地府吗？那匪穴果然如同地狱一般……”那女子说着，自嘲的笑了笑：“我便是死，都躲不开这噩梦一般的地方吗……”
    “你没事了，这位女将军救了你……”一位女子说道。
    “你没事吧，在想不开，也不能寻死……”谢夫子看着那女子说道。
    “不死，我又能去哪里呢？”那女子笑着嘲讽着：“我见过你，原以为你是大当家新看上的九夫人，没想到，竟然是个女将军，难怪当日便如此特别，抵死不从，不像我们，为了活着，什么都放下了。只是朝廷能管山匪，现在便是连我们这些小女子的生死也要插手了嘛……”
    “你为什么要救我……”那女子说道。
    “如今山匪已除，你们可以下山去过自己的日子了。为何要寻死。便是日子艰难些，活下去才有希望。”谢夫子说道。
    “希望，你说的倒是轻巧……不知将军可有情郎。”那女子突然嘲讽的说道：“像我们这种被山匪抢过的女人，死了便是对山下人最好的希望。”
    “我有一青梅竹马，我两本该过些日子便成婚，然后相濡以沫，生一些孩子，慢慢的过着日子。可是就是这该死的山匪把我抢了过来，一切都变了。”
    “那你还……”
    “那我还每日卖笑，逢迎着大当家的是嘛……是他们逼我的，若我不委身于此，他们就会去杀了我的心上人。为了他，我没的选。本以为我一生残花败柳，就这样在这山上了此残生。而如今，山匪已除，等你们班师回城，所有人就都知道了。若我还能活着回到他面前，你说，他会怎么样，他要怎么想！我怎么可能在面对他……”
    那女子发了疯一般的朝着谢夫子吼着。
    若是她知道，在坚持些时日，她就能下山了，她又怎么会屈从。
    如今，她要怎么去面对她的情郎。
    唯有一死，保全在他心中的一点美好。
    谢夫子看着眼前失控的女子，一个穴道点在了她的身上，慢慢开口：“那就别见了……”
    看着女子眼中诧异的神色，谢夫子看着众女说道：“我知道你们心头的委屈。可是死并不能解决问题。如今山匪已除，如果想回去的，可以回家。你们要相信，这世上，总有人希望你们还活着。就像我身边这位尺大哥。他便是前几日在这匪穴中救我之人。他来此，便是为了他妹妹报仇。我相信，不论尺姑娘变成什么模样，尺大哥一定希望她还留在人世间。”
    看着谢夫子眼中的真挚，迟律掩饰住眼中的愧疚，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些时候，这些姑娘们需要一些希望。
    果然，一些姑娘的眼中重新闪现出一些神采，此时她们最需要的，就是那不被世俗眼光所牵绊的勇气。
    只是，仍有许多姑娘眼神淡漠，没有光彩，就像刚才自杀的女子一般。
    “若是你们不想回家，没有能去的地方。不怕辛苦的，便跟着我回府，改名换姓，做一个府兵。这一群山匪被灭了，还有其他隐蔽的山匪依旧在残害着许多女子。既然你们连死都不怕，这条命就是捡回来的，那为什么不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至少可以守护一些女子，不让这样的事情，一而再的发生。”
    谢夫子说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在这战乱无法的边陲之地。
    每个人都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又有多少人能挺身而出，去保护一个被迫害的女子。
    能救她们的，唯有她们自己。
    “你可愿意！”谢夫子看着那女子的眼睛，解开了她的穴道。
    “我愿意！”那女子跪在谢夫子的面前，既然她的前半生已经不可在回头，就让过去的她，随着方才的自尽离开这人世间。
    从今往后，她便是一个新的自己。
    “我也愿意！”
    “我也愿意！”
    一个又一个的女子跪倒在谢夫子的面前，既然她们已经无法回头，那么便重新开始。
    她们中的每一个，谁不曾感受过被掳的绝望与无奈。
    如果有机会强大起来，或许可以保护这世界上另一个自己。
    从此，这边陲小镇，便多了一支铁面女兵。
    她们神出鬼没，无人能识。
    有些山匪头子发现，上一秒还是自己怀中被抢来的娇羞小娘子，下一秒，自己的巢穴不知怎么的便被人发现，被人攻破。
    一个宁静的夜晚，迟律看着匪患日益减少的边陲，悄悄的问着谢夫子：“收服这些女子也是在你的计划之内吗？”
    “不！我是真的只想让她们活下来。毕竟，她们又有什么错呢……你可知，那日自尽的女子，她的情郎早已经重新娶了娇妻，早已经将她遗忘，更没有在乎匪穴中的她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