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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梯子甩人显然有些不厚道,没什么犹豫,便也上了车。
    汽车顺着大道一路直行,司机把车开的很稳当。因为是用惯了的人,所以这车厢内暂时便成了仇队长独有的小天地。卸去在外人面前一本正经的模样,他在沈延生面前又变成了那个欢快浪漫的青年。
    “延生,我前两天请人吃饭的时候在镇子西面发现了一家私人菜馆,专门做私房菜,平常都是些爱吃会吃的老饕一类才去的地方,改天我也带你过去尝尝?”
    沈延生两眼望着车外,随便一听并未附和,仇报国见他反应平平便以为自己这殷勤献得不够档次,随即又说:“红唐街的洋行里又来了些新鲜玩意儿,你不是喜欢领带夹么,回头我们再去看看?”
    仇队长说的滔滔不绝,几乎把自己最近招呼军火老板时遇到的好吃好玩的事情都拿出来说了一遍,未等他口干舌燥,司机已经把车开进了队长府的宅院里。
    两人没有在一楼的大厅里停留,因为沈延生一路上都是兴趣寥寥的样子。仇报国知道自己这位旧同窗并不是个没有见识的土包子,故而一般的新鲜在他这里都算不得新鲜。为博美人一笑,他可以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引着人上楼,二人进了走廊尽头的卧室。
    进门便看见当中一张大床,沈延生的脸色有些不大好,但也没有因此而发脾气,因为他知道仇报国这个人傻是傻了点,但胆量还是欠,即便是他这爱已经成了滔天之势,所表现出来的行为也只能类似爱情小说中热情蓬勃的暗恋份子。
    仇报国的卧室分为里外两间,外面一间除了床只有一面一人多高的镜子,墙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就连天花板上的顶灯都只是个朴素的圆环造型。想他刚刚得势不久,加上本身也是个少有情调的人,拥有如此简陋平淡的卧室也就没什么奇怪了。
    沈延生在外间稍作逗留,中间仇报国没说什么话,而是兴冲冲的开了里间的屋子,一头扎进去。沈延生对他的卖关子的行为毫无兴趣,走到卧室一侧的窗边,他向着镂空的铁窗栏外望出去。仇报国的队长府是一栋二层结构的小楼,对面一排也是连栋的民房,有房东在一层作了改造,故而变成了小规模的商铺街。
    在街的对面,站着一个背唱碟机的商贩,头上带一顶深灰的毡帽,帽檐压得很低。遇到有客上门,他就会打开面前的唱机盒子,列出许多唱片来供客人挑选。等到客人挑到自己想听的段子,他便为之播放,然后按照段子的数量与次数进行收费。所以做这种生意的人多半会边走边做,走得地方越多,可获得的收入也就越高。然而对过的这个商贩却不是如此,脚边累了好几个烟头,他等在原地,嘴里还在持续不断的抽着烟。可见,他停留在对面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沈延生盯着那男人看了一会儿,只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门轴声,原来是仇报国从里屋出来了。笑盈盈的对着他,手里捧着一个大红色的锦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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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明天是周一,周一按照习惯是要休息一天的,所以今天双更。我也知道这故事的进度慢,按照我的愿望其实无比想一日n更,无奈毕竟是上班族,上班时间也比较长,码字的时候就只有晚上回家以后。自从写这个之后,我连剑三都没去玩了……基友来吐槽问什么时候回去,都开90了的说,我也很惆怅啊,可能秋天继续回去玩?!总之到时候再说吧。姑娘们周末愉快~~~~
    41第三十八章
    仇报国端着盒子走到沈延生面前,只见那盒子足有他两只巴掌这么大,上下盒盖之间由两枚细致小巧的牛角扣插拢把关,好像姑娘细白的牙齿露在微启的红唇间。
    沈延生视线一落,问道:“什么东西?”
    仇报国小心翼翼的用他粗大的指头拔开那两粒牛角扣,然后单手罩在盒盖上,献宝似的对着他悠悠开启。
    锦盒内铺着一层明黄色的绸缎,绸缎中间,躺着一把精致细巧的手枪。沈延生不懂枪械,单纯是觉得好看。是好看,比赵宝栓给他的那把粗糙的大家伙不知道好看多少倍。
    抬眼瞟了仇报国,他似乎明白了一点对方的意思:“这就是你说的礼物?”
    仇报国面露喜色的点点头,把盒子凑近一些问道:“怎么样,好看么,这是勃朗宁,我从一个老毛子那里淘过来的,这枪经过特制改造,数量不多,就几把而已。”
    “就几把而已……倒是让你弄来了?”
    对着这难得的礼物,沈延生并没有露出什么喜悦的表情,他不是个热衷于武器与杀戮的人。之所以会去仇报国的这趟浑水,说到底,不过是出于一个商人对于利益的追求。而他对赵宝栓的心思,那就更加复杂了。一时是想对方快些死干净了好,一时又觉得避开他活得安逸些便好,总之十分混乱,并没有个清楚的头绪。
    当着仇报国的面,他象征性的露出个感激的表情,语气淡淡的回绝道:“我又不会用,你送给我也是浪费。”
    “怎么会,这东西又不难。”
    仇报国不以为意,从锦盒里挖出那把手枪,拉起沈延生的手就把枪裹了进去。底下配合脚步一抹,他不露声色的站到了沈少爷身后,两条胳膊从人背后包过去,借着这个握枪的动作,他终于遂了自己美人在怀的心愿。
    沈延生目光斜斜的对他扫视而过,并没有回头也没有躲避,而是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手中的枪上。手枪造型小巧,握在手中也不是特别沉重,枪身整体呈现出一种银亮雪白的颜色,衬着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倒不像是武器,反而像一件工艺精巧的装饰物。
    仇报国引着他的手指抠进扳机口,掌心向上包住枪托,然后拉直了怀里人的两条胳膊,对着那敞开的窗户外面作了个射击的动作。
    “真不难用,等哪天你有空了我们就去射击场,找个靶子好好练一练,没两天你就能上手了。”
    沈延生慢慢的抽回胳膊,降下枪口来对准了对街那个戴毡帽的唱碟机贩子,然后缓声说道:“枪的事情以后再说,我这儿有件事要问你,你得说实话。”
    “什么事?”
    “你到底是怎么回来的?”
    话一出口,仇报国脸上的表情就是一僵。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片刻沉默之后,沈延生在他怀里掉了个个儿,转过来面对面,这位爱慕者把手里的手枪顶到了他的小腹上。
    枪口子冰凉,自下而上滑过仇队长的腰腹和胸脯,最后力道不大的抵住他的下巴。仇报国视线微垂,正对上沈延生上挑的目光。只见他上挑的睫毛根根分明,底下是一双漆黑滚圆的眼珠子,眼珠子上定定的内容,是自己一张面色僵硬的脸。
    “……逃出来的。”
    沈延生露出几分不屑:“那你真是本事通天了,不但自己逃出来,顺道还带上了虞定尧和那些烟土,行啊仇队长,当这么个小小的队长,可真是委屈你了。”
    仇报国顿了顿,抚下自己面前的枪说道:“延生,你心里有数就不要再问了。”
    当面被男神卷了脸子,他简直羞愧得无地自容。惴惴的把视线转移到窗外,他看着街景一言不发。
    沈延生把勃朗宁收回锦盒里,然后面朝着仇报国,靠到身后的了窗台上。这一回,他改了前面冷冰冰的脸色,笑模笑样的叫了一声:“三爷。”
    仇报国一时惊讶,抬起头来,因这称呼已经许久没有人叫过了,能从沈延生嘴里叫出来,更是稀奇得无法言状。
    迎着他惊诧的目光,沈延生态度柔和:“我是不知道你跟赵宝栓之间到底有什么交易,但我们毕竟相识已久,单从交情上来讲,有些事情你也不应该瞒着我。更何况我们现在还在同一条船上坐着,这同窗之情再加上同舟共济,我怎么也不会害你是不是?”
    仇报国听他一句一句的说,那话都是句句在理的话,然而他毕竟也是出来这么多年,一点心眼没有肯定不可能。只是心中那柔柔软软的爱情在他耳畔身侧吹起了轻飘飘的风,犹豫之间,他差一点就把前几日同赵宝栓商谈的内容原原本本的吐了出来。
    只是差一点。
    望着同窗叹了口长气,仇报国说道:“他放我回来,是想卖我个人情,以后再有生意从那儿过,他可以保我平安。但是相对的,在有些事情上我也要给他行方便。”
    “保你平安?行方便?”沈延生笑道,“这条件他也真敢谈的出来?你又不是手无寸铁的庄稼汉,从自己的地头上过还用的着他来保平安?”
    仇报国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那个时候迫于局面,我不好拒绝,要是拒绝,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沈延生抱起双臂环在胸前,对着旧友摇了摇头:“你就庆幸吧,好在那老东西没有多问,要是被他知道这真相,别说剿匪,就是你的队长位置坐做不牢。”
    仇报国点点头:“好汉不吃眼前亏,不过这剿匪的事情我是一定要做的,赵宝栓那拨人常年盘踞在白家岙一带,日子长久总是个祸患。”
    沈延生道:“赵宝栓当然要除,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在我们去的时候,落雁岭那边也下来人呢?到时候三方混战,这胜负就不好说了。”
    这个问题,仇报国当然也考虑过,只是眼下,他心里的算盘是打给自己看的,对着沈延生不好说。不好说,又不能什么也不说,他想了想,索性回道:“万一真的出了这样的事情,不是还有熊芳定么,到时候我把他派出去,真打起来我们就兵分两路。”
    沈延生看了看他,说道:“仇队长,你这棋可下的够险啊。”
    仇报国上前一步,几乎是逼到了沈延生面前,两条胳膊圈住对方,他把手摁到了人身后的窗台上。极近的距离下,他的鼻尖几乎要微微的擦到对方白皙饱满的额头。对着这个自己心驰神往的对象,他缓声讨好似的说道:“你别不信我,只要我们把这事情办妥了,不愁没有锦衣玉食的好生活。”
    说着,他就想趁着对方没有反抗上去抱上一抱,这段时间的相处让他有些肆无忌惮,只要沈延生不露出拒绝的意思,他就敢厚着脸皮往上蹭。然而还没等他挺身接近,胸口那儿便戳上来一个红色的锦盒――是他用来装手枪的那个。
    支开距离,沈延生也毫不客气的推掉了环在自己身前的手臂,步履从容的直往门外走,他边走边说道:“三爷啊,以后的事情咱们就以后再说。我刚才说的话呢,你也不要当做是耳边风一听就过。既然我们现在办的是正事,那就要有个办正事的样子。”走到门边停住,他转过身来目光笃笃的说出最后一句话,“摆好各自该有的位置,别把私人感情搅进来,这不和规矩,也容易坏事。”
    言毕,沈少爷头也不回的直出走廊,往一楼的大门口去。而仇报国在他后面追了两步,竟是红着脸没有跟过去。等他走到楼梯口,沈延生早就进了院子,立在原地,仇报国高声的朝着楼下喊道:“来人,备车送沈干事回去。”
    话一出口,他想起自己还不知道沈延生住在哪里,就在这个时候,底下的佣人跑过来说:“先生,沈干事自己要了一辆车,已经走了。”
    仇报国楞了楞,冲着佣人挥挥手。
    走就走吧,反正这口热豆腐他一时半会也是吃不上。沈延生要是一朵高岭之花,那他这攀登崖壁的也不过是刚刚启程。
    然而事到如今,他心里还有个谜团,那就是沈延生同赵宝栓的关系。
    当初他被人抓上白堡坡,是个俘虏的身份,然而沈延生却能轻而易举的一句话就把他从柴房里弄出来,不但弄出来,还请他吃了顿不错的饭。
    要说这俩人完全没有关系,这显然不合情理。
    仇报国绞尽脑汁的思来想去,愈发觉得刚才那一番话是沈延生在刺探自己,如果这位旧同窗是赵宝栓按来的眼线,那为了试探自己的诚意,说出那样的话也就不奇怪了。再说沈延生下山比自己早,怎么就这么凑巧,愿意来帮自己这桩忙呢?
    理清楚想明白,仇报国心里泛起一层恨,恨赵宝栓野猪拱了好花,也恨沈延生白白生了对漂亮好看的眼睛,却认不清自己这块可雕可凿的璞玉。
    42第三十九章
    熊芳定坐在书房的写字台前,听刘为姜向他作汇报。刘为姜心思缜密,各项盯梢和调查的工作自然进行的仅仅有条,在汇报完仇报国的行踪之后,他换了份资料,摆到了熊芳定的手边。
    “队座,之前那个同仇报国一起出入频繁的人叫沈延生,他们两个是旧时的同窗关系。沈延生前几日跟着仇报国去见了趟镇长,第二天就成了新干事。”
    熊芳定一言不发,垂下视线扫了那资料一下,便一把拂开了。
    无缘无故,虞棠海是不会让一个小年轻来担当干事的,更何况此次事关重大。不过既然仇报国把旧识弄进了保安队,那就说明在此后的决策中,即便自己是有什么意见,仇报国多半也是不会赞同。少数服从多数,这是个比较常规的道理。
    细细一想,熊芳定颇为忐忑,如果剿匪的事情真的成功了,论功请赏的时候,姓沈的必然也要分一杯羹,而他是仇报国的人,仇报国根基越稳,自己想要有所晋升就不容易,即便是升,也总是要矮人家一头。
    面无表情的坐在原地没有动,熊副队目光定定的刺向面前光亮可鉴的桌面。
    “姓虞的老头子从来不做亏本买卖,既然这个沈延生可以做干事,想必是有他的过人之处。”
    刘为姜说道:“队座不用担心,这几日专门有人盯着他,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我们都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熊芳定闻言,竟是发出一声冷哼:“光是这么跟着人家走,我看也未必能跟出什么名堂来。”
    “那队座的意思……”
    “你问问下面他住在什么地方,改天有机会,我亲自登门拜访。”
    刘为姜抬头看了熊芳定一眼,似乎有话要说,然而熊芳定一副自有打算的模样又让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开口的必要。顺着人的意思一点头,他干脆利落的回道:“是,队座!”
    沈延生要了辆车回家,可一路上都觉得不太安稳。他本来就有点疑神疑鬼的性子,加上那天在赵宝栓那里受了一番折磨,自然有些变本加厉。车夫拉着他跑到红唐街,他便在小舅舅的铺子门口下了车。
    走进铺子,里边还是那几个伙计,悄无声息各司其职的忙碌。沈延生平常不怎么来,也没心思注意铺子里的生意,不过在他的印象里似乎是没几个客人上门。
    简单的同伙计打过招呼,他兴冲冲的直上二层,怀里揣着刚从仇报国那里得来的勃朗宁,很是有几分献宝的意思。然而还未等他走上那截老旧的楼梯,底下却是进来了宋世良。小伙子今天穿了白衬衣黑裤子,因着长相干干净净,所以看起来很像镇上学堂里的学生。
    宋世良站在楼梯下面一抬头,对着沈延生说道:“先生一早就出去了,不在楼上。”
    沈延生两脚踩着上下阶的木梯,扭身问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我等等他?”
    宋世良想了想说:“估计是趟远门,要回来也得晚上了。”
    沈延生一听,顿时有些泄气,可还不肯回去,他最近对这个小舅舅的兴趣可谓是空前绝后的高涨,既然人不在,那就进他平常呆的屋子里去瞧瞧,看看他在铺子里都干些什么也好。宋世良看他一副决计要上楼的样子,忽然一改先前正经的脸色,笑嘻嘻的对着沈延生说:“外甥爷,您能帮我个忙么?”
    “什么?”
    “我正要去桂顺坊买白米糕,可现在铺子里有活走不开……”
    抬头仰视,小青年笑得有些腼腆,沈延生望着他,忽然惊奇的发现他薄薄的嘴唇旁边竟还长了一颗小虎牙。虎牙羞涩可爱,很容易让人想到这主人也是个一样的性子。
    转回身来,沈延生问道:“白米糕怎么了,吴妈不是也会做么?你要是想吃,我让她给你做一点就是了。”
    宋世良摇摇头:“不是我要吃,是先生爱吃。外甥爷你不知道,桂顺坊的白米糕一个月就打一次,而且一次就打五十份,平常要是想吃,都得赶早去排队才行。这会儿那边铺子刚开,我想去排队又走不开,正好您来了,要不这样,您帮我照看一会儿,我现在就去买。”
    看看沈延生并不作答,小青年又说服似的补充道,“您放心,外面的伙计都挺机灵的,其实也不会叨扰到您,我就去排一会儿……”
    “不用了,你看铺子,我去买。”
    “哎呦,那真是麻烦您了。”
    宋世良领着沈延生走到外间,然后从柜台里讨了笔墨来写好条子,末了把预备买米糕的钱一齐送到人手里,总算是对着那翩翩离去的背影松了口气。
    扭身快步上楼,他站在二层的门前低声唤了一句“先生。”
    静待片刻,推门而入。
    只见偌大的房间里坐了好几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青年,而万长河就立在他们当中,身后一扇窗户关的严丝合缝。
    看到宋世良,万长河暂时停下了讲话的内容,问道:“有事?”
    宋世良快步近到跟前,悄声同他说了两句话。
    听完,万长河的面色略显沉重。对着宋世良挥挥手,又把人遣出去了。
    身为落雁岭的老大,他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然而出来一个沈延生,就把他的规矩打破了。要说这当铺,本就是一处隐匿身份的场所,如今既然已经暴露,那这暴露也必须有它该有的代价。
    神情镇定的转过去重新面对了那些青年,万长河向着当中一位头戴学生帽的青年说道:“熊芳定那边有什么消息么?”
    青年坐在靠近窗户的地方,头一抬便露出了一张清眉秀目的脸,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熊副队长的卫士兼司机随从――刘为姜。
    “先生,熊芳定一直密切关注仇报国那边的情况,另外那个沈延生也引起了他的注意,虞棠海前几天刚任命他为剿匪计划的干事,熊芳定怀疑沈仇二人是联盟,所以打算过几天亲自上门拜访沈延生。”
    万长河听完青年的叙述,嘴角似有若无的浮起了一丝笑意,因为到目前为止,整件事情的动向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而接下去的工作就是顺水推舟的会一会这位熊副队长。
    刘为姜说:“先生请放心,他一旦有什么行动,我一定及时向您汇报。”
    万长河点点头,走到抽屉边拿出一份花名册,递给刘为姜说道:“这是参与本次计划的人员名单,等熊芳定把新兵营的事情弄得差不多的,你就去核实下人员身份,另外,联络通知的工作一定要做好,你可以对他们进行分组,以结点的形式对进行命令传达。”
    刘为姜把名册拿进手里,白净的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万长河看了他两眼,忽然觉得这青年是有些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意思,跟了熊芳定这个大冷脸,渐渐的连他本有的表情都没有了。不过这样也好,让人看不出破绽。
    当铺里的小会开毕,万长河又跑了几个其他地方,差不多转完一圈回到家,天也擦黑了。宋世良一路上都跟着他,因为晚上还有些事情要商量,所以他干脆把人带回了家。
    三个人同在一张桌上吃饭,沈延生显得很沉默,没有了白天找人时候火急火燎揪根挖底的模样,对待身边的小舅舅也是个平平常常的态度。
    只是今天桌子上忽然多出个宋世良,让他有点不适应。
    宋世良话不多,偶尔出现也是来去匆匆。今天晚上也一样,从始至终他也就是在进门的时候叫了一声“外甥爷”,便再也没有多余的话。
    铺子里的伙计虽多,但是宅子里进进出出的头脸就只有他一个。况且,从同桌吃饭这点上能看出来,小舅舅平常待他也是不薄,因他毕竟只能算是个伙计,没有伙计和主子在一个桌上吃饭的道理。
    沈延生不是官宦人家出身,对于上下等级,也不是特比看重,只是觉得小舅舅在看人方面,还是挺有眼光的。比如这个姓宋的小伙子。虽然偶尔办事有点不够周全,但心细嘴牢,总体上来说还是个可信可用的人。
    就在他们吃饭的间隙,万长河说起了去镇南看桃花的事情。只说了个大概的计划轮廓,桌上的两个小青年便同时的顿了顿筷子。
    宋世良狠狠的往嘴里扒进一块米饭,连菜也不夹点,干巴巴的嚼着吃。饭太多,他嘴小,塞得两边腮帮子都鼓起来,低着头使劲咀嚼,两只耳朵却是立得直直的。
    这时候,他听见对过的沈延生说:“总听你说要去看,去看,结果说了这么久,眼看桃花都快谢没了,也不见你说个具体的日子出来,再没个主意,恐怕你又该跟我说夏天到了我们去看荷花吧,是不是这样?”
    沈延生这番话说的有些小情绪,但总体上还算是俏皮话,一张嘴微微向上撅起来,他给自己碗里夹了些碎豆角,两支筷子推推挤挤,豆角都被他戳进了米饭里。扒起来吃一口,他像个小孩儿似的抬眼瞟了万长河一眼,仿佛是在逼迫对方做出个快速的表态一样。
    万长河看看他,想了想说:“镇上没有池塘,没荷花看。”
    沈延生喉咙一紧,差点没让他噎死。
    一顿饭从头吃到尾,统共也没说两句话,然而终于是把看桃花的事情给商量了下来。日子不远不近,就在春暖花开的好时候。
    得了应允,沈延生自然很高兴,因为他忙了这些时日,却没一桩事情能让他轻省快活的。而现在小舅舅答应他去看桃花,便有些私人出游的意思,还未成行,已经让他浑身轻松。
    等到吴妈收拾了桌子,小舅舅还是跟平常一样坐在堂间里喝茶,宋世良站在旁边小声的同他说话。沈延生坐在边上看了一会儿,便跟着吴妈一道去了后面的厨房。他白天在桂顺坊排了老长的队,终于是买到了那稀奇的白米糕。因为宋世良说过小舅舅想吃,所以他买回来之后直接送到了吴妈那里,连盒子也没拆,就等着晚上拿来当个惊喜的小点心。
    及至茶点都备齐,吴妈端着盘子就要出来,然而沈延生手脚快,便心血来潮的充当起临时的“丫鬟”。看他端着个盘子走的小小心心一步三顿,吴妈跟在后面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两个人慢慢吞吞的回到堂间,正好遇上宋世良从里面出来,看到沈延生手里的东西,青年的脸上浮起些淡淡的微笑。
    走到面前,他仔细的看了看分碟装开的白米糕,然后拿起边上的小棍在当中一盘上刮了刮。沈延生看他刮下去许多白糖,便觉得十分奇怪。这时候宋世良掖着袖子把小棍往回一放,小声说:“先生这两天有点小上火,吃的太甜了不好。”
    沈延生楞头楞脑的立在原地,宋世良对他微微一点头,转身离去。
    这小随从,做的可真够心细的。
    感叹的时候,吴妈也过来了,看外甥爷站着不动,便问道:“怎么了?”
    沈延生摇摇头,端着东西进去了。
    堂间里,万长河正在喝茶。他有这习惯,只要在家吃饭,总免不了要茶一杯。沈延生起初觉得稀奇,因为从年纪上来讲,这习惯似乎过于古派,但久而久之,他又觉得合理起来。斯斯文文的小舅舅,斯斯文文的说话喝茶,没有什么不好的。
    看到沈延生,万长河抬起脸,神情里闪过一丝惊讶,及至这个漂亮外甥把那叠少了糖的白米糕端到面前,他垂着眼睛倒像是露出了几分细微的感动。
    “你怎么知道我要吃?”
    沈延生努了努嘴答道:“未卜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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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下班晚了,所以更新延迟了qaq
    43第四十章
    瞎眼起了个大早,收拾好自己便端着毛巾和水盆进了赵宝栓的屋。赵宝栓坐在炕席边,上半身是光的,两条胳膊撑在膝盖上,大马金刀。
    前段时间他下了趟罗云,一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干干净净大大方方,远看是个魁梧厚实的汉子,近看也是个轮廓俊朗的公子。瞎眼把水盆摆到桌上,赵宝栓还在原地若有所思的动也不动,头顶上一丛乱毛蓬着,看刀工应该是修过,但不知道出自哪位之手,还不如他们寨子里的手艺好。
    “老大,洗脸。”
    给人绞了把毛巾,小跟班出去张罗早饭,从厨房出来,他手上多了两片菜叶子。这菜叶是要喂给小灰兔吃的,沈延生一走,那小畜生便满寨子乱窜没人管,刘炮要捉去烤了吃,可赵宝栓不同意。把兔子抓回来往自己院子里一丢,照顾兔子就成了瞎眼的工作。
    菜叶子新鲜,水淋淋的刚洗过,瞎眼抖手甩了甩,把叶片子顺着笼子缝隙塞进去。小灰兔饿了一夜,见食就吃,吃的时候耳朵鼻子嘴一起抖个没完,看起来浑身上下都很忙碌。
    瞎眼蹲在地上看,两只手攥着鞋面。看着看着,他忽然有点怀念沈延生。
    这白白净净的学生哥还在的时候,偶尔也会跟他聊聊天,虽然内容并不有趣,但人家说起话来声音不高不低,句子与句子中间也不会因为一时兴起而夹荤的带粗的。在瞎眼的心里他还是大嫂的定位,只是不知道在老大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定位。
    喂过兔子,小跟班开始一天的工作,在赵宝栓出门之前,他负责打理院子,收拾房间。忙忙碌碌的一场下来,赵宝栓的早饭也吃好了。
    前厅里来了个客人,生面孔,坐下跟赵宝栓没说两句话走了。过了一会儿又进来刘炮和马二墩,找赵宝栓说了下跟人买军火的事情,嘁嘁喳喳一顿也走了。
    瞎眼听了个七八分,心里多少也有点数,恐怕是噼里啪啦的日子又要开始了。镇长的剿匪活动,就跟开春的时候地里出苗一样,割了一茬又一茬,总有几分春风吹又生的意思。然而剿来剿去,他们还活的好好的,对过的落雁岭也一样好好的。次数多了,连瞎眼都觉得有些疲。
    前厅里走光了人,一时便没了人声。瞎眼在门口看了会儿太阳,直看得一双眯缝小眼让璀璨的阳光刺出两眶水雾。仰天打了个哈切,他扭头去看赵宝栓。
    赵宝栓这两天哪儿也不去,一坐下就发呆,呆的时候两只眼睛空空洞洞,连眨眼皮的频率都变慢了。眨得慢,瞎眼就惊奇的发现原来自家老大是个漂亮的大双眼皮。褶子又深又宽,翻起来合下去,居然还有点大闺女似的娇羞。
    瞎眼目不转睛,看着看着却是脊梁骨一抖,打了个冷战。
    这是怎么了,春天到了?
    猫猫狗狗的控制不住,就连人也要控制不住了?
    未等他得出答案,赵宝栓那边却是突地站了起来。魁梧的模子往高里顶起,他像是瞬时回魂一般,迈开步子就往外走。
    小跟班腿脚飞快,可跟到院中,人又停住了。
    两只小眼睛一挤咕,他心说不是吧,难不成是剃头刮着脑筋了?怎么说停就停,说呆就呆?!
    忐忐忑忑,他悄悄的绕到前面去观察赵宝栓,却发现对方正双眉微蹙的看着院子的角落。小眼睛顺势一瞥,瞥见毛茸茸的灰兔子从一块荫地里蹦出来,一蹦三滚,跟被风吹着走的云朵片似的。
    不知道是哪个闲得无聊,把这小畜生给放出来了。
    瞎眼眼疾手快的窜出去,一手拎住兔耳朵,动作熟稔的把云朵片揪进了自己怀里。正准备让看门的送回院子里去,忽然对过伸来只手――是赵宝栓。
    土匪头子手劲大,揪得小兔子四只毛爪子胡乱的刨。刨着刨着,他手一换,托着小灰云的屁股把这团毛茸茸的东西掬进了手心里。
    瞎眼扬起脸,视线在老大跟灰兔之间游走,接着张口问道:“老大,炖着吃,还是烤着吃?”
    赵宝栓揉了满手的兔毛,略作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