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丽卿眼看宋保向陈希真挑战,不由得火向上撞,跳起来道:“你想向我爹挑战,先过我这一关!”
宋保冷笑着指了指陈希真,道:“怎么,你就要躲到女人的身后吗?”宋保那在酒醒之后,仔细打听了陈希真进去的情形,知道拔出钉子的是陈丽卿,不是陈希真,又问了左右那些人,知道陈希真并没有出过手,便暗猜陈希真没有什么真本事,只是靠着女儿来取胜,于是就决定向着陈希真挑战,找回那天的面子。
陈希真对宋保的挑衅完全不放在心上,只是笑了笑,并不说话,陈丽卿这会已经走到了场上,手掌一扬,拂尘飞了出去,在武场的边上,有一面大鼓,那拂尘飞过去穿透了鼓面,插在上面。跟着左手如虎爪一般向着宋保的脸上抓了过去。
宋保看到陈丽卿过来,嘴里说道:“老娘们儿,你这是要挠人吗。”他嘴里说着便宜话,脸向后扬,在他的计算里,陈丽卿这一爪必是要抓空的,可是让他想不到的是,陈丽卿五指一弹,暴展开来,指尖就打在他的脸上,就和五根铁条拂着了一般,脸上立时就是五道子血痕。
宋保惨呼一声向后就退,陈丽卿跟上一拳,就捣在了宋保的胸口,宋保的身体猛的一僵,凝滞半刻,猛的向后飞去,一头扎到了比武的圈子外面,挣扎了几下,都不能站起来,脸上尽是灰败之色。
陈丽卿冷笑一声,道:“鼠辈,我的武功就是我爹爹教的,就你这个样子的,也配和我爹爹交手!”
这会陈希真急忙过来,在宋保的胸前揉了几下,让他被拳力滞住的气血散开,这才道:“这位朋友,小女手下无端,还请见谅。”
宋保一脸颓然,向着陈希真拱拱手,道:“是小子有眼无珠了。”然后站起来,大步离开。
宋保一走,陈希真向着陈丽卿叫道:“你,还不下来!”
陈丽卿气哼哼向后退去,才退了七、八步又回头道:“这都监府的教头,我爹爹就定下来了,你们谁若不服,只管来战!”
在场众人都呆怔怔的看着陈丽卿,谁也不敢上前,宋保也是淮安府有名的好汉了,武艺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他这里被人一拳就给打出来了,其他人岂敢再上前自取其辱啊。
陈希真连忙把陈丽卿给扯了回来,叫道:“你休胡言!”然后向着众人一拱手道:“几位不要和小女一般见识,她不懂事,不懂事。”
这会梁文仲就在远处看着,不由得微捋胡须,点头道:“这女子的武功倒好,教导你妹妹正当合适啊。”
在梁文仲的身边站着的就是他的长子梁同,他生得和梁文仲不同,傻大憨粗,看着就不像是一个有脑子的,听到梁文仲的话,胡乱点头道:“爹爹说得都是。”
梁文仲白了一眼梁同,道:“你去叫你妹妹过来,让他看看。”
梁山翻着大眼珠子,道:“妹妹来了。”
“来了?我怎么没有看到啊?”梁文仲有些奇怪的道,梁同道:“她说她下场去了。”梁文仲先是一呆,随后叫道:“你说什么!”
梁同还是那样憨呆呆的道:“小妹说她下场去看了。”才说到这里,用手一指,道:“爹爹你看,小妹就在那里!”梁文仲急回头看去,就见场中这会走进去一个青衫书生,少年倜傥,手里拿着一把西川纸的折扇,就那样在手上轻轻的敲着,不由得捂着头道:“这丫头,实在是让我头疼啊!”
这会场中那书生笑咪咪的向着陈丽卿道:“你这小娘儿,虽然凶了些,但长得还可以,你爹爹是来做教头的,你做什么啊?不如就随了本公子,做个通房丫头,也有一口安静饭吃。”
陈丽卿气得脸上红晕上涨,一下跳了起来,叫道:“好个不要脸的小淫贼,你找死!”说完一个掂步,纵身就到了场中,双手虎鹤两形向着书生戳过来,那书生手里的折扇一展,就挡在了陈丽卿的鹤刀前面,嘶的一声,鹤刀一下穿透了纸扇,被扇子骨把手掌卡住,与此同时,书生的右手一下扣住了陈丽卿的右手,两股力量撞击,书生向后退出去十几步,手里的扇子暴散开来。
陈丽卿也向后退了七、八步,随后有些惊异的看着对面的书生,冷声道:“好啊,没想到你还有几分功夫!”
书生笑咪咪的道:“我有几分功夫,你试试就知道了。”说着把断碎扇骨丢开,然后手掌在腰后侧一摸,又摸出一把扇子就在身前打开,缓步向着陈丽卿走过去。
陈丽卿冷哼一声,双手一振,袖子都震荡的鼓了起来,身边有小风吹过,但是那袖子却一点都不动,显然是鼓足了气劲。
书生看出陈丽卿动了真火,不由得把嘻笑散漫给收了起来,手掌一掷,那扇子落下,就标在地上,随后双手伸了出来,掌心朝里,一掌对着自己的脸,一掌对自己的胸口,凝神看着陈丽卿。
陈丽卿冷哼一声,猛闪身而进,就到了书生的前面,双拳画大圆向着书生的头上砸了下来,那两个袖子里面的气劲,一下收尽,袖子软了下来,就向后倒卷回去,露出一双欺霜赛雪的手臂来。
书生双臂一分,大袖子从上向下罩了下来,就把他的双手给罩住,然后裹住了陈丽卿的双拳,陈丽卿只觉那书生的手上有着一股巨大的粘力,带着陈丽卿的手向着两侧滑了开来。
陈丽卿出手,刚劲十足,而那书生的手上,却是柔软如绵,本来以这书生一带,陈丽卿的双拳应该被带开来,但是陈丽卿的拳上气劲更足,刚久柔减,陈丽卿猛的加力,轰的一声,书生的两只袖子都被震碎,化成蝴蝶四下飘飞开来。
袖子一散,边上的人同时惊呼一声,原来那书生的一双手臂,也如陈丽卿一般,欺霜赛雪,软绵柔滑,这样的手臂,男子是长不得的,只有女儿才有,所以周围的人都看得呆了。
陈丽卿拳比脑袋快,双手震开书生的手之后,合在一起,向前猛的捣去,只是他的拳头刚一出手,陈希真已经闪身到了她的身后,提着她的衣领一晃,就把她给丢开了。
陈丽卿在空中转了一圈,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就向着陈希真看去,这会梁文仲已经过来了,叫道:“畜牲,还不住手!”
那书生嘻嘻一笑,就向着陈丽卿道:“姐姐,你的武功很好,我就留了你了!”说完嘻嘻一笑,向着后院跑了。
这会大家心里都有些瞧科,对这书生的身份,也猜出来七、八分了,只是书生的手臂裸露出来,这对名声不好,也没有人敢就叫破他的身份,来惹梁文仲的厌恶。
梁文仲这会向后这些教头,做了一个罗圈礼,笑着道:“几位就请回去吧,今天这场选拔,就到这里了。”
那些教头也知道这事是人家自己来定,别说陈希真的武功高强,就是他没有什么武功,只要人家看对了眼睛,那就一样定得下来,所以也不多说什么,就起身回礼,辞了梁文仲,各自回去了。
这里人都走完了,梁文仲才向着陈希真道:“先生请随我来。”
陈希真苦笑一声,道:“那个……梁都监,小女的样子,实在是不雅,能不能先给小女安排一个地方,换换衣服,再来说话?”
梁文仲一拍头,道:“却是我大意了!”说完就叫了一个仆妇过来,引着陈丽卿下去更衣了。
这面梁文仲带着陈希真到了正厅落坐,就盘问起陈希真的来历,等听到他是西岳华山一脉,不由得更多了几分敬服,当场就定下了陈希真在府中为教头。
陈希真在前面和梁文仲说话的工夫,陈丽卿就到后面,换了一身衣服,这里没有女子穿得道服,她就换了一身平常女子的衣服,只是陈丽卿只会挽一个道士头,除此之外,一律不会,这会不穿道装,这头发就不知道该怎么弄才好了。
陈丽卿挽着头发正在踯躇之时,房门吱呀一声推开,跟着那书生走了进来,她已经又换了一身书生袍,这会脸就贴在门边上,笑嘻嘻的道:“姐姐,可用我来帮你吗?”
陈丽卿就看着那书生,道:“你……就是这府里的小姐吗?”
书生连连点头道:“对,奴家小字红玉,就是这府里的。”她说着话走过来,就帮着陈丽卿挽了一个风回髻,然后推着陈丽卿向着镜子里看去,道:“姐姐看看,这佳人美不美?”
陈丽卿头一次看到自己平常女装的样子,看到那如梦如烟的女子,那一分不可添减的美丽,不由得心自跳得急了,脸上也自红了许多。
梁红玉就伏在陈丽卿的肩上,轻声说道:“好姐姐,以后我们两个一齐学武练功,好不好。”
陈丽卿只觉梁红玉的话音似有魔力一般,就那样不自觉的点了点头,轻声道:“好,姐姐陪着你就是了。”
就这样陈希真、陈丽卿两个留在了淮安府,教导梁家兄妹。
上手之后,陈希真才发觉,梁文仲的武功只不过有几分皮毛,本来他是文人出身,所以那武功都不过是大路货,没有什么了得的,梁红玉的本事倒是了得,而梁同不但随了梁文仲,还脑子不清,教一忘十,实在不是学武的材料,梁红玉又天生聪颖,完全不用陈希真来教导,所以陈希真在这里过得倒是平静。
梁红玉是个跳脱的性子,每日里和陈丽卿两个练完武功之后,就会缠着陈丽卿好生打扮,然后她自着女装,拉着陈丽卿满城游逛,野了一般的四下疯玩,本来陈丽卿是个稳重的性子,被她带得也和一个野丫头一般了,而且梁红玉有心机,在她的讨好下,陈丽卿已经完全把她当成自己的小妹妹看了,做什么事都以她为主,从来不违拗她,在陈丽卿看来,这是在受护自己的小师妹,在外人看来,陈丽卿就是梁红玉的一个小跟班了。
转眼工夫,两年时间过去了,这一日梁红玉和陈丽卿两个从外面游玩回来,刚到家门,就见门前站着四个身着锦衣的官军,看见她们两个,立刻横刀斥道:“哪里来的书生,还不走开!”
陈丽卿最听不得人斥喝她,一瞪眼就要翻脸,梁红玉伸手扯住她,向后退开,离得远了一些,这才道:“这些官军的衣甲和我们这里军士穿着的不一样,只怕他们有些来头,我们却不要惹他们,省得给我爹添麻烦。”
陈丽卿还有些耿耿于杯,只是梁红玉抓着她的手臂,小声央求,陈丽卿这才不得不做罢,就跟着梁红玉绕路到了后宅门处,在那里进了梁宅。
梁红玉一进门,就找了家里的主管过来,道:“我来问你,来得那是什么人?”
那主管忧心忡忡的道:“听说来得人叫柳元成,是老爷当年科考的时候的同年,只是老爷考中了进士,偏偏那柳元成却名落孙山,而且他当年和老父甚好,在孝试的时候,他想让老爷私下帮他,老爷不肯,他这才落得榜。”
梁玉眉头轻皱,道:“这么说是仇人了?那他来干什么?”
主管:“这个人虽然名落孙山,但是得了机会,拜了朱勔做干爹,得到朱勔的提携,这次花石纲巡视淮安的大使就是他!”
梁红玉黛眉轻蹙,道:“那些押送花石纲的人,都是畜牲一般的东西,他们要是趁机报复,我们如何能挡得住啊。”
主管无奈的道:“我们也都知道这家伙来者不善,可是他没有让人起疑的地方,来了只谈花石纲,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梁红玉知道,这主管本来是自己的一个远亲,应了这个差事,办事的能力却是不行,问他什么也问不出来,只得道:“你下去盯着,若是有事,再来叫我就是了。”主管依命,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他知道,这半年以来,家里大小事务都是大小姐在做主,现在大小姐既然已经说话了,那也没有什么大事了。
岂不知梁红玉在主管下去之后,立时沉下脸来,向着陈丽卿道:“好姐姐,我爹爹这次的麻烦大了!”
陈丽卿还有些懵然,道:“来得那个人是应奉司的,管得是花石纲,和大人不是一个地方的,辖制不住大人,最多就是说几句便宜话,有什么麻烦啊?”
梁红玉摇头道:“姐姐有所不知,那应奉司弄得花石纲天怒人怨,也不知道惹了多少人的恨了,但天子看重,地方官员拒绝不得,本来我们淮安府没有什么奇石异草,花石纲一直没有找到这里来,现在那柳元成认了朱勔做干爹,虽然他溜须拍马也能让朱勔看顾他,但是不弄出几件奇石异草的,终归要让人比下去,那朱勔的干儿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柳元成明知道淮安没有什么,却还是来了这里,不就故意要来害我爹爹吗。”
陈丽卿听到这话,再看着梁红玉那担忧的样子,急忙道:“妹妹放心,要是他敢来害大人,我就砍了他去!”
两个人正在说话,主管飞奔过来,道:“大小姐,那人走了。”
梁红玉就起身道:“姐姐先走,我去看看我爹爹。”
陈丽卿也是担心,道:“妹妹快去就是了。”
梁红玉别了陈丽卿就到了前面的书房,她虽然肆意,但是也知道事,不敢就那样进去,先叫人进去通禀,得到梁文仲的同意之后这才进去。
“爹爹!”梁红玉进了书房,就到梁文仲身前,扶着梁文仲的肩,道:“那个柳元成是来做什么的?”
梁文仲笑道:“他是公事。”
梁红玉仔细观察梁文仲的脸色,看到他笑不达眼底,不由得担心的道:“可是他给爹爹出了什么难题吗?”
梁文仲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你不要担心。”只是他虽然强作欢笑,但是眼中的忧虑却是出卖了他。
梁红玉更是担心,道:“爹爹,哥哥为人厚道,不擅这些心计,你要有什么,就与女儿说说吧。”
梁文仲犹豫片刻,道:“那柳元成说是本府陈元容家里,有一株百年老树,生得筋骨如铁,枝叶清奇,只是那陈元容那是两朝吏部郎中,在朝中文官之中,多有交往,没有人敢去他家里起出那百年老树,他想请我去起出来,然后功劳与我平分,以往的过结也不再提起了,只是……。”
“只是爹爹并不信他,对吗?”梁红玉轻声说道:“可是爹爹又放不下这个功劳,对吗?”
梁文仲讪讪一笑,他不是正途出来的武官,而是考文不中,然后投机到了种师道门下,在对西夏做战的时候,给童贯行了贿赂,这才转了武官,靠着使钱,做到了淮安府都监一职,只是他也再没有什么进展了,只能是这样到老了,偏偏梁文仲并不甘心,总想再升一级,但是武将非是文官,没有战功,那里能再升上去啊,现在眼看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梁文仲自然不愿意放过,但他又怕柳元成害他,所以犹豫不决。
梁红玉轻声道:“爹爹,女儿知道,您不愿意就这样退职,但是柳元成和您有仇,不可能好心来把这样的事托付给您,这其中必有所故,若是被他算计了去,只怕连这个位置都没有了。”
梁文仲站起身来,背剪着双手,在书房里来回的走着,半响才喃喃的道:“可是……就去起一株树,又有什么可算计的啊。”
梁红玉道:“爹爹,您总在军中,对外面的事情一律不管,却不知道,那些花石纲的校尉,打着去起花石纲的名义,侵屋入室,调戏妇女,抢夺银钱,闹得天怒人怨,那一家被看上了,不被弄得家破人亡,都不能算完,这陈元容两朝吏部郎中,执掌都是考功事务,结交的人脉甚广,一但他家里闹出事来,向着朝廷申告,那时候应奉司是依令做事,可是爹爹您就要背这黑锅了,到了那个时候,陈家的朋友,不把您弄得家败人亡,岂能罢手啊。”
梁文仲脸色难看,好一会才道:“你自退下吧,让我好好想一想。”
梁红玉还想再说,梁文仲连连摆手,梁红玉知道,这会再说,梁文仲也听不进去了,只得转身退了下去。
梁红玉虽然退了下来,但是心里还是挂着这事,就去找了梁同,叮嘱道:“哥哥,你出去打听一下陈元容的家里,看看他是为什么离职回家,不管大小事务,你一律都来和我说说。”
梁同对自己这个妹妹的话一向听从,这会也不去问为什么,就出去安排了人打听,他们家自有军中探子调遣,所以消息打听的很快,一会就报回来了。
梁同得了消息之后,立刻就到后院的绣楼来见梁红玉,向她说道:“那陈元容家里信了食菜事魔,他把朝廷追查,就先一步下来了,对了他的儿子陈起,人送外号‘赛蜈蚣’是吃菜事魔八大天王之末‘黑天蜈蚣’司行方的亲传弟子。”
梁红玉脸色大变,轻声道:“只怕那柳元成还不止打算着官府那一面,还算着要让那陈起来害咱们爹爹呢!”
梁同不解的道:“他能怎么害咱们爹爹啊?”
梁红玉知道这个哥哥没心眼,也不耐烦和他来说,就匆匆出了自己的绣楼,就跑到了陈希真的院子里来。
陈家父女正在用饭,一看到梁红玉来了,急忙迎她进屋坐下,陈希真就道:“贤契有什么事,这般急急前来啊?”
梁红玉就把梁同打听来的事说了,然后道:“师父,我怕那陈起会出手伤害我爹爹,所以想请保护我爹爹,不知道您……。”
陈希真打断了梁红玉的话,道:“你只管放心,我自能护着大人就是了。”两个人又安慰了梁红玉一番,这才让她回去了。
梁红玉走了之后,陈希真回到屋里,面色凝重,向着陈丽卿道:“只怕梁家的劫数就在这一次了,我护着那梁文仲,免得他被人害了,连累到红玉,若是他能没事,想来梁家也不能有什么大的麻烦,若是不然……。”
陈丽卿道:“爹爹放心,就算是有什么事,我也能护住妹妹,绝不让她有那场风尘之难就是了。”
陈希真长叹一声,道:“我们父女是待罪之身,若不能保住这姑娘,只怕我们的灵魂……。”
陈丽卿大咧咧的道:“怕什么,就算是动手,我也不会在意!”陈希真懒得理她,自回屋里躺着去了。龙吟水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