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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襄公问对 上
    “这次为父和你母亲的冲突,归根结底还是源自狄人伐卫的事情。”桓公的语调有些低沉,隐隐地透着些许萧索:“这些为虎作伥的赤狄,背后站着的正是那贼心不死的晋国!”

    关于狄人被晋人压迫的事情,宋子夫倒是略有所闻,毕竟从现在算起也不用几年,便会发生晋献公逼太子申生自杀,重耳奔狄的大事。

    继而就是晋国大举进攻采桑,狄人大败,白狄崛起等一系列事件;由此可见此时的赤狄,想来对晋人的话还是不敢有任何违背的。

    而北方的超级巨无霸晋国,现在正值晋献公在位,“并国十七,服国三十八”,堪称风头无两。别的不说,想想两个在史册中大名鼎鼎的成语“唇亡齿寒”、“假道灭虢”都与之息息相关,便不难认识到现下晋国的实力,绝不逊于后世张牙舞爪的世界警察米帝。

    虽然只不过短短一瞬,但晋献公名扬史册的一生,还是在宋子夫的心中如快转的电影般急速闪过:任人唯贤、百姓参政、改革军制、尊王攘夷…这老家伙简直就是个boss!

    最可怕的是他虽然晚年昏聩,迷于妇人之手,甚至逼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可偏偏还留下了一个更雄姿英发的儿子--文公重耳。

    这也直接使得晋国成为春秋称霸时间最长的国家,秦国、楚国、齐国不止一次饮恨在晋人的兵锋下,甚至连后来的齐顷公都险些被俘;更在悼公时九合诸侯,霸势之盛少有其匹。

    被这么个长盛不衰的巨无霸惦记上,即便在宋子夫眼里也绝不是件可以轻松的事情,尤其在知晓接下来晋国将愈发强大的前提下。

    虽说晋人此举更多的可能还是在针对齐国,但总归大家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确实不可以等闲视之。唉,头疼!

    此刻的子夫简直恨不得献公能马上翘辫子,然后那位重耳像历史上一样,对自己感恩戴德地回国当他的晋文公,这隐藏的巨大危机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可惜穿越时老天爷并没有给自己那种能快转时间轴的宝具啊!

    虽说心里像开了锅般胡思乱想了那么多,可实际上在现实中不过短短一瞬。宋子夫还是收敛好心情,正襟危坐地应声道:“父亲倒也不必着忙,听说齐人今日已经议定,准备择日出兵攻狄了?”

    原本顿了顿准备继续的桓公,讶异地看了眼一本正经地坐在自己对过的儿子:还没长开的弱小身板,规规矩矩放在膝上的双手;稚嫩的小脸略显苍白,酷似自己的星眸中闪烁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深邃。

    倒不是宋某人刻意装相,实在是电视剧里每每演到“卫公问对”、“x子问对”时,主人公都是这般正襟危坐的模样。

    然而苦逼的某人显然又忘记了自己的年纪和所处的时代,现在的国君显然不会有谁吃饱了撑的,在私下里交流时,还要臣子摆出一副正经八百的架势--更何况在桓公眼里,丫不过就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等了许久也没听到预想中的“对答”,子夫不禁有些奇怪地抬头看去,结果正对上父亲一副“见了鬼”的尊容。仔细一琢磨,暗道一声“坏了”,千算万算偏偏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年纪!

    “嘿嘿,”有些不自然地干笑两声,宋子夫硬着头皮解释道:“儿臣也是方才闲着无事瞎琢磨的,君父姑且当作童言无忌就是。”

    “嗯,”桓公这才缓缓地点了点头,说实在的他真是被儿子吓了一跳:那个古里古怪的姿势倒也罢了,向来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孩子的儿子,怎么会突然对这种军国大事也有自己的见解了?!

    “有什么想法说说也无妨,”到底是一方诸侯,平复好心中的涟漪,桓公反而对儿子的“早慧”产生了几分兴趣,带着几分考验的意味温声问道:“齐人出兵又代表了什么呢?”

    “咳,”宋子夫这货从来就是给几分颜色就敢开染坊性格,此刻见“偶像”不仅不责怪反而出言相询,一根尾巴简直翘到了天上。

    他轻咳一声解释道:“卫国地处晋、齐、鲁、郑和我们的中间,战略地位和政治上的意义都不容小视。若是放任狄人灭亡卫国,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最终开进卫地的必将是源源不断的晋军!”

    “这样一来,卫地便成了晋国伸向中原腹地的一块跳板,进可以兵锋直指郑、陈、宋、鲁诸国,退也可以和本土对齐形成犄角包围之势;就像一颗钉在齐人心头上的钉子,让他们寝食难安。”

    桓公不由得眼前一亮,话虽说得粗浅,可儿子分明把晋人隐藏在灭卫背后的阴谋和齐人出兵的动机分析的淋漓尽致。

    别说是一个十岁的孩子,恐怕就连如今朝中许多大臣们,都未必能想到这么深远;毕竟这种国与国之间最上层的博弈,往往云遮雾罩,不到大网收起的那一刻,你永远猜不透对手真正的目的。

    他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桓公有些骄傲又有些苦恼地望着对面的子夫,并没有怀疑这番话是谁提前帮他编好的。毕竟连自己的询问都只是一时兴起,他又怎么可能提前做好准备。

    而且儿子在分析时那娓娓道来的从容不迫,以及时不时闪烁着精光的眸子,无不表明他成竹于胸,好整以暇的悠然。

    或许我们宋氏,真的又要出一个微子先祖那样了不起的大人物了!桓公在心底小声地喃喃道,看着子夫的目光亦是愈发柔和。

    而那位在父亲心底已经堪比宋国始祖微子的子夫,此刻心里却远非面上看起来如此平静,简直像十五个吊桶打水般七上八下。

    虽然身体里藏着一个二十九岁的灵魂,可后世的宋子夫也不过是个苦逼的“文科狗”;书读得倒是不少,可要真说到战略眼光和对全局的分析,那比十几岁的小孩也是强得有限。

    好在刚刚忽然想到现在的形势,跟后世倭人进攻朝鲜时的历史,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我们这位未来的“襄公”自然老实不客气地,把后世的经验教训改头换面,换汤不换药地忽悠一番,没想到居然连允文允武的桓公都被他唬住了!

    其实这世上国与国之间的纷争战乱,不管过了多少个春秋,倒还真没什么不同,无非就是一个“利”字罢了。

    不管怎么说,我们的宋子夫同学算是在历史上,第一次雏凤轻啼,不止大大震撼了父亲一把,也给自己的登场覆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夜色渐深,一轮朗月渐渐升上中天;昏黄的灯光下,两个不知疲倦地影子斜斜地投射在户牗上,你问我答间,似乎都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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