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慕铮谢过了陈卓,便吩咐田勇章赶着马车回邢宅,叫阿大与邢平淳骑马,自己则叫钱娇娘与他同乘一骑回去。
钱娇娘难得没有反对。
陈卓目送他们远去,一双深棕色的眸子闪过深思。直到友人寻来,他才离开。
邢慕铮甩了几鞭子,闪电将后头一行人甩去甚远。钱娇娘直直坐着,目视前方。
二人默默无语,许久,邢慕铮拉了马缰放缓了速度,他勒住钱娇娘的腰身,将她紧紧贴向他,“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侯爷说些什么,我听不懂。”
邢慕铮勒紧她一分,“你以为陈卓只是小小县衙的捕头?他原是顺天府的捕头,因抓了良贵妃的同胞兄弟砍了他的头,才被良贵妃寻了个理由将他发配至此。他是出了名的榆木脑袋,认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邢慕铮之所以知道这个人物,是因他原先的军师对此人此为赞赏,与他通书信说过此事,并且还在信中求他能否提拔陈卓,以免埋没人才。
钱娇娘听了眉头也不曾动,“这听上去像个好官,倘若燮朝的官人人都像他那样,不愁燮朝子民安居乐业。”
邢慕铮贴在她耳边冷冷道:“你再嘴硬,被砍头的就是你。”
钱娇娘猛地摇一下头,她偏头道:“我又没犯法,他凭什么砍我的头?还是侯爷你终于寻着机会,叫我去死了?”
他叫她去死?他看她是在自寻死路。邢慕铮气得想现在掐死了她,倒还省了心了。他早知她人狠不多话,却未曾想她竟狠辣至此。
邢慕铮从钱娇娘与田氏夫妻的第一次见面,就已觉察出不对。钱娇娘嘴里说着想他们,那笑脸虽比对他的笑看上去真些,但见过她真正开心模样的他,怎会不知她是虚情假意?还有他那姨父姨妈一进府中就到处问娇娘是否下堂,分明是忌惮娇娘。
邢慕铮向来谋定而后动,他即便心中有疑,也先暗中派人去打听旧事,同时等着他们自露马脚。这妇人嘴上跟有把门似的,一个字儿也不与他提,倒是姨妈变着法儿殷勤示好,全无长辈风范。除了那张脸,没一处与母亲相似。昨儿夜里竟张口就冤枉起娇娘来,说娇娘一直对娘不好,动辙冷眼相向,时而还会骂她。娘心高气傲,不愿叫他们看见媳妇对她不好,才执意要搬出家去,后来过了一两年,娘就死了。姨妈的言语里,还透着似是娇娘将娘害死的意思。
邢慕铮是一个字也不相信,只在姨母翻来覆去的话中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母亲执意离开妹妹家另有隐情。他不信娇娘会对娘亲如此,那末娘极有可能受了势利冷眼,亦或是,压根不是母亲不顾娘仨艰难执意离开,而是被迫离开。
但这些只是猜测,邢慕铮必须从娇娘口中得到一个真相。一个她这般发疯的真相。
“你们投奔姨妈家,可是姨妈对你与娘不好?”邢慕铮不明白,倘若田家真对他们娘仨不好,娇娘为何不告诉他,他们是他的亲娘与妻儿,难不成他还会偏袒田家?他就这般不值得依靠么?
钱娇娘笑笑,“哪里不好,好着呢。”如今好与不好,还有什么要紧。
第九十章
“钱娇娘,你害的是姨妈,是我娘的孪生妹妹,你可知道我方才看见她倒下时的心情?”邢慕铮狠狠威胁,“你若再不说实话,我就把你从马背上扔下去。”
钱娇娘道:“侯爷,你若是不相信我,你大可以把我交给陈捕头,他是行家,他说我杀了人我便杀了人,这总成了罢?”
最蠢的兵都比她省心!邢慕铮气她冥顽不灵,决意要给她教训,单臂将她猛提起来勒腰悬于马侧,“说不说!”
钱娇娘一阵头晕眼花被悬在半空,眼下就是黄土地,她气急败坏,抓住邢慕铮的腿就狠狠咬了下去,邢慕铮吃痛,钱娇娘一拳打向马腹,闪电嘶鸣乱作,前蹄大抬,邢慕铮措手不及,手中一松,钱娇娘眼看就要坠向地面,他忙倾身一个燕子转身,垫在钱娇娘身下替她做了垫背。
短短几日已是他第二回当了她的肉垫子,邢慕铮知道这妇人疯癫,但竟不知她如此不要命。
钱娇娘撞在邢慕铮坚硬的胸膛上,抬起头来鼻头发热,一摸竟出了血了。邢慕铮骨头也痛,但看见她鼻子出血眼中一凛,伸手要细看,被她一手挥开。
“给我看看!”她鼻子都出血了还逞能。
“我不必你假惺惺。”钱娇娘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道。
邢慕铮几乎想仰天长啸了,仅这一个妇人,竟比百万将士更难管。他打又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假意威胁她,她竟就要鱼死网破。
钱娇娘抬头止血,邢慕铮大掌粗鲁按着她的后脑勺令她低头,“止鼻血抬头作甚!”
她先前为什么会累死累活救这个混蛋?脖子差点被掰断,钱娇娘真情实意地扪心自问。
眼前出现一张素面帕子,钱娇娘只当没看见,拿出自己的绣帕擦血。邢慕铮冷哼一声将帕子收回怀中,见她胡乱擦两下,血迹刮在脸上跟胡子似的,不由得伸手去替她擦。钱娇娘啪地一声打掉他的手,“别碰我。”
邢慕铮黑眸一眯,他捞过她,看似亲昵实则强硬地擦去她脸上血迹,幽幽说道:“怎么突然就硬气起来,是不是才杀了人,控制不住自个儿?”
钱娇娘心头一个咯噔,她推开他,抓了闪电的马缰,一个使劲上了马,竟然夹了马腹用手拍了马屁股就跑了。邢慕铮气得笑了,长哨一声,闪电跟中了法术似的,鸣叫着又跑回邢慕铮跟前,还拿头亲昵地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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