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说:第八十八章,好数字,先祝贺大家发财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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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东阳门内一幕,正被秋仪之在酒楼上看得清清楚楚。
起初他还以为是朝廷照例宣旨,可到后来忽见伏兵四起,义父又被一个人单独带走,便知大事不妙,当时就想冲下楼去。可楼刚走了几级楼梯,便想起身边没有一兵一卒,自己也不是什么百万军中能取上将首级的无敌猛将。他又想到就算现在能够将义父搭救出来,也断然无法离开重兵把守的洛阳城。
想到这里,秋仪之又重新回到楼上,将已被放冷了的一碗茶一饮而尽,努力使大脑冷静下来:现在义父已落入敌手,已成俎上鱼肉,而要杀害他的又是一言九鼎的当今皇上——可以说眼下事情已陷入绝境,只要有半步走错,便会让义父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秋仪之盘算到一半,赵成孝突然从楼下飞奔上来,努力压低嗓音道:“殿下,王爷他……王爷他……”
“我都看见了。”秋仪之回答道,“眼下我们需要谨慎冷静,千万不要做飞蛾扑火之事!”后面一句话,既是对赵成孝说的,又更是对他自己所说的。
说罢,秋仪之两手几乎是颤抖着为自己续上水,脑海之中飞速地计算着:
眼下幽燕大军都被部署在北方前线或者广阳城附近,须臾之间无法起兵,但就算是能够立即发兵攻打洛阳,到时义父恐怕也就坐实了谋反的大罪,说不定也不用等到秋后问斩,立刻便会被送到午门之外凌迟处死。
又或新皇临朝,不过是想要杀杀两个掌兵的藩王皇叔的威风锐气,未必就真的动了杀机。若是这样,只要朝中有面子的元老大臣尚书保奏,义父或许只需交出兵权,从此深居简出做个寓公,皇帝还能念在嫡亲叔父的情分上放义父一马。
想到这里,秋仪之计议已定,又将面前温吞的茶水一口喝尽,对赵成孝说道:“走!我们去见杨老丞相去。出了这么大事,我就不信他还能闭门不见。”说罢,也不等赵成孝答应,便飞奔下楼牵马朝杨府而去。
两人熟门熟路地来到杨元芷那座内里别有洞天、门外却甚是寒酸的府邸门前,用力叩响木门。不多时,大门便被推开一条门缝,缝中露出看门老张的半张脸来。
秋仪之再也没空同这姓张的门子客气,一脚踢开大门,喝道:“我要去见你家杨老丞相!”
这老张却好似没听懂的样子,说道:“这位公子小的是头回见面,我家老相国是从来不见生人的,还请公子见谅。”
一旁的赵成孝半个月前曾同老张住过一段时间,一老一少聊得也甚是投缘,见他这幅翻脸不认人的样子,知道其中必有蹊跷,问道:“老张,你给我装什么蒜?这是幽燕王膝下的义子殿下,才过了几天你就不认识了?”
这姓张的被点破把戏,语气顿时软下来:“原来赵兄弟也来了。我家老爷一早就出去了,说要朝见当今皇上,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叮嘱我今日闭门谢客,一个客人也不见。”
“是吗?你说的可是真的?”秋仪之追问道。
“公子还疑心我吗?我打会走路起就在这里伺候老爷了,老爷说的话,我半个字也不会胡编,老爷真的是一早就出门上朝去了!”老张一脸诚恳的表情。
秋仪之见他说得十分真诚,叹口气道:“好吧,你既这么说,我也不为难你了。等你家老爷来了,就说在下来过了,正有些急事要求老丞相帮忙,明日再来拜访。你回去吧!”
老张听了最后一句话,如释重负般“哦”了一声,再不说话,便转身重新将门关紧。
赵成孝见状,满脸的疑惑,低声问秋仪之道:“公子,短短几日不见,这老张怎么这幅做派?”
秋仪之“哼”了声道:“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这样敷衍我。他不过是奉了他家老爷之命罢了。”说罢,长舒口气又道,“好了,不说他了。说不定老丞相面见圣上,就是为了王爷之事呢!”
赵成孝听了点点头说道:“公子言之有理……”
秋仪之心里却明白,这杨老丞相自见过皇长子郑昌之后,态度就变得诡异起来,他自己也瞧不出这位三朝老臣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刚才所说的话,也不过是为了安慰自己罢了。
看着身边赵成孝半懂不懂的表情,秋仪之忽想起京城之中还有一个身份权势又颇胜于杨元芷之人。此人虽同自己没什么交情,但却是出了名的淡泊名利,若是能求他说句话,皇帝未必就驳了他的面子。于是对赵成孝说道:“走!我们去见河洛王爷去!”
这河洛王郑华是大行皇帝郑雍和幽燕王郑荣的弟弟,是岭南王郑贵的兄长,做皇子时候便潜心研究学问,早早退出皇位之争,因此在朝野之中颇有令名。他是当今皇帝的长辈,在士林之中的影响又大,若是他肯出面保奏,那么无疑是在关乎幽燕王生死的天平上增添了一个极为宝贵沉重的砝码。
想到这层利害,秋仪之便已顾不得旁的,只想尽快见到河洛王,因此跨马便往河洛王府而来。
可这河洛王府却是洛阳城中一处极大的所在,论起规模格局来,比当今皇帝郑爻的潜邸、比起皇长子郑昌的府邸还要庞大。因此,秋仪之只向过往路人稍稍打听,便已赶到河洛王府门前。
此时时辰已过午时,秋仪之和赵成孝两人都已饥肠辘辘,然而重任在肩,只好忍着腹中饥馁,敲响了河洛王府的大门。
王府看门人听见有人敲门,只将侧门略微推开一条缝隙,便问:“是何人敲门啊?”语气十分倨傲。
秋仪之不想同他多纠缠,直接从怀中掏出幽燕王郑荣的名帖,递上去道:“在下奉命,要来见河洛王爷。”又送上一锭银子,“眼下事体甚急,还请这位进去通禀一声。”
那看门人倒不像杨府的老张那么油盐不进,收了银子,态度顿时有些改善:“嗯,还请公子稍等。”说罢,将门关上,便进府去了。
秋仪之在秋风之中只等了一盏茶功夫,王府侧门便又开启,原先那看门人将幽燕王的名帖递还给秋仪之,道:“你们要找的人不在这里。出门右转有间小院子,你们去问问看吧。”说罢,又将木门“砰”地关上了。
赵成孝见了,一脸不解,问道:“殿下,这里就是河洛王府。我们要找的河洛王爷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
秋仪之一边将那片用名贵黑玉制成的名帖小心放回怀中,一边感叹道:“这是河洛王爷的韬光养晦之道。怪不得他能在京城洛阳这片是非之地中逍遥自在数十年呢!好了,我们空站在此处也是无益,且去碰碰运气去吧。”
两人按照刚才王府门子的指示,出门向右绕过院墙走了又近百步,果然见有一座四合院坐落在河洛王府旁边。
秋仪之在半日之间两次叩门求见大人,这套 动作已经操练得十分熟练,见他伸出两个手指,用力在木质的大门上用力敲击两下,任凭门板发出“笃笃”的声响,这才站立一边。
这次门内的反应却是极快,敲门声音刚落,便传来回答:“来了,请稍等!”只眨眼功夫,便有人推门迎了出来。
秋仪之见开门之人身穿一身极素雅的浅绿色湖绸长袍,腰际扎了一条白纱,手持折扇,脸上带着异常从容却又深不可测的笑容,知道此人身份必不寻常,不敢有丝毫怠慢,便深深作揖道:“在下是来寻河洛王爷的,请问王爷是否在此处呢?”
那人抬手将秋仪之扶起,微笑道:“在下便是郑华,公子便是从我兄长那里来的吗?”
秋仪之听了一惊,连忙抬眼望着那人。只见此人年近四十,面目同自己的义父郑荣果然颇为相似,只是眉宇之间少了三分英武却多了三分儒雅,眼神却同郑荣一样的深邃沉稳。
秋仪之自打离开广阳办事,不到两个月功夫便已经见识过富商巨贾、江湖豪客、武林高手、太监宦官、土匪响马等各色人等,其中所长的见识,比自己之前在王府之中读的五年书还更多些。又加之他本来就是极聪明灵透之人,这待人接物、察言观色的本事更是增长了不知多少。
因此,秋仪之只同眼前这人打个照面,就知道此人若不是天潢贵胄、若没有饱读经史子集,断然没有这分气度城府,于是双腿一屈跪倒在地,拜了两拜道:“草民秋仪之,叩见河洛王爷殿下!”
河洛王郑华见秋仪之这般恭敬,极为潇洒地弯腰将他扶起,说道:“公子何须多礼,有话还请堂中细谈。”说罢,便将秋仪之引入院中,边走边笑道,“兄长偶尔同本王书信。谈起秋公子,都说你聪颖有余而沉稳不足,要本王有缘指点公子两句。然而今日观之,公子聪颖不假,也未见有什么轻浮之处。难道竟是我兄长错了吗?”说罢便“哈哈”大笑。
秋仪之听到河洛王品评起自己的义父,连忙站住作揖道:“我义父所言没有半个字不切中要害的。在下有点小聪明倒是真的,可眼下这点沉稳的劲头却是装出来的。想必我义父出事,王爷也已听说了,在下现在已是心急如焚,便是为此事前来参拜王爷的。”
“这是京城之中的大事,本王也听说了。所谓雷霆雨露、具是天恩,却不知公子见我又有何益?” 郑华一面慢慢朝屋内走去,一面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