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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一朝天子一朝臣 106 武林盟主在此
    秋仪之连忙滚下马,用极轻缓的动作扶起郑荣,见他已然昏迷过去,忙用手指用力掐了掐他的人中,轻声呼唤道:“义父!义父!”

    郑荣这才渐渐苏醒过来,一双浑浊的眸子看了秋仪之一眼,嘴巴翕动两下,随即又晕了过去。

    钟离匡颇通医道,也忙赶上几步,抓起郑荣耷拉着的右手放在自己膝盖上,为他轻轻搭脉,过了良久这才松口气说道:“王爷脉象虽然虚弱,却平稳悠长,并无大碍。许是连日劳累,伤了元气之故,只要悉心调养,不出半个月便可恢复。”

    众人听了,也都长舒一口气。

    秋仪之略略放心,抬眼见原本在关外等候过关的商旅,看见自己这支人马从关内杀出,不明底细,以为是哪座山上下来的悍匪,因此全都抛弃车马,四散奔逃了个一干二净。于是他便令人,收集被遗弃的马匹、车辆,并在其中选择最为结实舒适的一辆马车,将郑荣扶进车内休息,其余的车辆则供受伤无法骑马前进的兵士乘坐。

    他又寻来一块木牌,用刀在木牌上刻上“一切损失,可至幽燕王府加倍索偿”几个字,插在地上,这便要翻身上马,领军马不停蹄地向前赶路。

    正在这时,温灵娇从一旁闪过,朝秋仪之蹲了个福,道:“此行多蒙公子关照,才令小女子能够安然逃出京城。小女子虽想报答,然而力不从心,不若就此别过,有缘再会吧!”

    秋仪之听了一怔,实在是没有料到温灵娇居然会在这节骨眼上要离开,心里却是一万个舍不得,暗暗叹息了几声,这才说道:“温小姐既然还有要事,那就请自便吧!”又道,“今后还请小姐能够好自为之,莫要再行奸邪之事了吧!”

    温灵娇听了,抿嘴点了点头,又蹲了个福,便同荷儿两人,各骑一马,向南方奔驰而去了。

    秋仪之还在感怀之际,忆然却走上前来,说道:“怎么?舍不得吗?你不如就这样跟着去好了。”

    秋仪之听了她这醋酸味道极浓的话语,斥道:“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还不上马,随我回幽燕去?”说罢,便跨上骏马,带领众军,又搜罗了些粮食水米,便沿官道向前方赶路。

    一行人前行了一个多时辰,走了三十余里地,官道便向北方分叉。

    这条岔路,秋仪之是走过的——若是继续沿着大路行动,需要穿过临州、庆州两地才能到达安河镇,路途遥远,却好走些;若是向北而行,则需要穿越庆州山地,沿途又有山贼袭扰,却可少走近两百里地。

    秋仪之盘算了一番,依旧不能下决心,于是将这两条道路的情形向钟离匡细细说了,问道:“这两条路之中,仪之原本是想走庆州的。然而义父现在这样的身体,恐怕已经不起在山路上颠簸了。”

    钟离匡咬着嘴唇沉思半晌,忽然长吁一声,从衣袖里掏出一枚铜钱,默默祷告了几句,向上抛出。这铜钱在空中划了一个并不优美的弧线,掉落在车板上,开始不停地旋转。当它几乎要耗尽旁观者的耐心之时,终于失去了全部动力,平躺下来,却是正面朝上。

    钟离匡看了,说道:“我们走庆州小道!”

    秋仪之听了,一咬牙,从牙缝之中挤出几个字:“此乃天数,成功与否就在此一搏了!”说罢,命令身后众人道,“我等向北走庆州小道!速速跟上,不要掉队!”

    身后这一百余人哪里知道秋仪之这走庆州小路决断的依据,不过是只比鸿毛稍微重些的一枚铜钱?然而带领他们从绝地之中突围而出之人,正是这个不过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而他这几日间展现出的机谋决断,已将他们深深折服。

    于是众军听了秋仪之的招呼,齐声高呼:“得令!”便偏转马头,沿小路朝庆州方向而去了。

    这庆州道路果真十分难走,一行人马脚下之路虽说是官道,其实也不过是一条穿行在山脉峡谷之间,宽度只容得下一辆马车通行的崎岖小径。路面也因年久失修,显得坑坑洼洼,骑马而行尚可,马车轮子则经常陷入土坑之中,每当此时便要用人力抬出,方能继续前行。

    这道路虽走得异常艰难,但没有人敢有半分拖延,因为他们心里全都明白:朝廷的追兵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从身后赶来,到时自己寡不敌众,便只有死路一条;而自己每多走一步路,便离逃出生天                       更接近一步!

    一行人走得马不停蹄,就连中午都来不及埋锅造饭,只取出干粮清水,在马背上草草咽下,便算是用过午餐了。这样走了整整一天,才前行了不过百余里地。

    秋仪之见这样行程,心中有些着急,便单人独马向前多走了几里地,打个前站。忽然前方一段本就不甚宽阔的道路,被无数树枝乱石挡住,无法通行。秋仪之见了愈加慌张,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阵扯着破锣嗓子喊出的声音:“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这声音秋仪之似曾相识,循声望去,却见面前那堆乱石之中闪出一个声音,定睛一看,不是别人,却是几日前也在此处打劫自己的那个黑胖子山贼,于是高声打断他的切口道:“可还认得在下么?”

    那黑胖子听了一愣,说到一半的切口硬生生咽了下去,手持板斧在额上搭个凉棚,朝前望去,终于认出秋仪之的面孔,立即换了一副谄媚的表情道:“哟!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这不是尉迟大侠的兄弟么?怎么又打小的这里过路呢?”

    秋仪之听他话语直率,且没什么恶意,便驱马缓缓上前说道:“你这会岂止是冲了龙王庙,恐怕是要拔龙王须了!还不快帮我把这些劳什子玩意儿都清理干净!”

    那黑胖子却一脸为难道:“为堵住这条路,小的山寨上上下下花了有个把月功夫。公子要是想过去,小的们开条道过去就好了,何必要全部搬走呢?”

    秋仪之正待与他分辨,尉迟良鸿却已纵马赶了上来,口中高呼:“贤弟怎么去了这么许久?”

    秋仪之听了,回答道:“这边有兄长的几个熟人,小弟正要他们将这道路清理干净呢!”

    尉迟良鸿是江湖之中久历风浪之人,秋仪之话止于此,便已猜到是有江湖中人沿途社卡拦截,于是摆出武林盟主的派头,驾马上前道:“是哪位江湖上的朋友,可否上前一见?”

    那黑胖子抬头见马上坐着的便是自己仰慕不已之人,忙撇开手上两把板斧,拱手施礼道:“原来果真是尉迟大侠来了!小的有失远迎,真是罪该万死啊!”

    尉迟良鸿却是好记性,对那人说道:“我说黑灵神,常言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一个月前你在这里剪径,怎么一个月后你还在这里?只有这座土山稍微被你堆高了些。”

    这诨名叫“黑灵神”的土匪听了他的话,面带羞涩地说道:“小人还能有什么出息?手里没钱也没田,大字也不识半个,也就在这里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买卖了。要是尉迟大侠可怜小的,有机会提携提携,小的便收益不尽了!”

    秋仪之忙接过话茬道:“你这话说得才在理上。在下同我兄长尉迟大侠,这番就是要护送一位贵人北上,正巧经过你这里。还不快快把这道路疏通出来,若是伺候得好了,到时或者或许给你个正果!”

    黑灵神有些不太相信秋仪之的话,又扭头盯着尉迟良鸿。

    尉迟良鸿却道:“你看着我做什么?你信不过我贤弟,难道还信不过我尉迟良鸿么?你也不去江湖上打听打听,我什么时候食言过了?”

    黑灵神听他这么一说,一张黑魆魆的脸上露出惶恐和惊喜掺杂着的复杂表情,诺诺连声了几句,便转身招呼自己二三十个兄弟,扔了手中粗劣兵器,全部过来疏通道路。

    这群人才干到一半,大队人马也都赶了上来,见这道路虽可供人、马通行,郑荣和钟离匡乘坐的马车却无法通过。于是他们纷纷下马,帮着将横七竖八胡乱堆放在路上的树枝乱石统统扔到一边。

    这样弄了有半个时辰,终于将路途疏通清楚。

    秋仪之指挥人马,慢慢通过这道障碍,便对黑灵神说道:“我等已全部通过此处,你快命人将此处道路重新堵塞起来!”

    那黑灵神听了却弯腰赔笑着连道“不敢”。

    秋仪之见他一副五大三粗的模样,神情却万分惶恐,心中觉得好笑,便问:“你可知道方才通过的马车之中坐的是何人吗?”秋仪之看着这黑灵神一脸的茫然,自问自答道,“不瞒你说,便是幽燕王爷本人!”

    黑灵神听了,倒吸一口冷气道:“王爷不是被新皇上捉起来了吗?前几日江湖上还有好汉说是要去劫法场呢!怎么就到了小的这里了?”

    秋仪之一笑道:“算你消息还算灵通。王爷天命所归,吉人自有天相,从京城逃离有什么好奇怪的。却是你,这厢帮了幽燕王脱逃,便是朝廷的钦犯,你可知道?”

    黑灵神却满不在乎道:“小的做得就是这杀人放火的勾当,早就是朝廷钦犯了,有什么打紧?”

    “哼!你懂得什么?”秋仪之一哂道,“你当个强盗被官府拿住,不过当头一刀罢了。可现在却犯了谋反大罪,不仅你要凌迟处死,恐怕还要株连九族呢!你家上下老老小小便是灭顶之灾了!”

    黑灵神被秋仪之说了个哑口无言,张了个大嘴,许久才说道:“这便如何是好?还请尉迟大侠、公子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