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善司的兵丁虽比不上那些百战余生的野战勇士,却也是军饷充足、操练有素、武艺高强,战斗力远超驻地节度军。可秋仪之手下这群精兵的战斗力却又远远超过他们,只不过一眨眼功夫,便将他们统统缴除手中兵器,打倒在地。
这样情况,完全超出金德强意料之外,连忙叫过身边仅剩下的一个兵丁,打着哆嗦吩咐道:“你快去叫后面的人赶紧过来接应,叫他们马上就来!”
那兵丁听了,连声答应,半是逃命、半是报信般一溜烟翻出道观破窗,又跨过矮墙,跨上战马往西边去了。
秋仪之原本早已打探到劝善司押送戴鸾翔进京的必经之路,才选在此处设下计策。原本想着能空造出他人身份,将其一网打尽,干干净净便救戴鸾翔出来。
可没想到阴差阳错之间却只截获劝善司的先头人马。幸好秋仪之经过京城营救义父郑荣之后,除却足智多谋不减本分之外,又增添了几分老成持重,早已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便向赵成孝使了个眼色。
赵黑子看到躺在地上的秋仪之找他使劲眨巴眼睛,心中已是明白。于是他微微点点头,也不去追那劝善司的兵丁,反而朝金德强轻蔑地笑笑:“想去搬救兵?好啊!老子倒要看看,你们还能搬出观音菩萨不成!”
“座山雕”也随声附和道:“你们来多少,老子就打多少,这帮咸鱼实在不经打,老子拳头还没热呢!”
金德强硬憋着一肚子火气,却不敢发作,只心想:“好你们两个蠢贼,杂家还有近两百兵丁,一人扇一嘴巴,也把你们两张臭脸打烂了,到时有你们好看!”
此时,下了一天的秋雨已逐渐停歇,天色也随着太远缓缓西坠慢慢黯淡下来,道观大殿之中几堆篝火也因燃料消耗而渐渐暗淡下来。
然而化名“赵黑子”的赵成孝、扮作“座山雕”的铁头蛟却丝毫没有逃脱的意思,反而令人将秋仪之和劝善司两拨人马捆绑起来,分成两堆分别看管。他又见篝火将要熄灭,又令人投些柴火进去,围坐在火堆旁边,静候劝善司的援兵到来。
这原是一处破绽。
赵黑子伙同石林山上的土匪,过来是为“赵小姐”之事而来寻权步东的麻烦,若是按情理,赵黑子将权步东殴打一顿,或者是干脆杀了都是应当的。既然节外生枝竟在此处遇到官兵,并与他们发生冲突,那就应当速速撤退,否则就要平白惹上官司。即便是石林山上山贼同劝善司有过节,这赵黑子在其中却是无关之人,早应寻个由头离开,不蹚这趟浑水才是。再退一步讲,就算赵黑子、座山雕都是蠢人,那也应将金德强等人一刀杀了,岂有看管起来,任由他们报信引来大队人马的道理?
须知做山贼也是需要动脑筋的,若这所谓“座山雕”这样的头脑,恐怕石林山上早就没他的交椅了。
然而金德强此时只想着别跑了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贼,只希望程彦听信之后,不要介怀平日间的龃龉,赶紧来救自己才好——哪里还有闲心看出这其中的破绽来呢?
就在这般焦急的等待之中,道观大殿之外,终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身,听声音怎么着也有一百多人。
这脚步身传入金德强的耳中,让他无比兴奋,扯着嗓子高声呼喊道:“我是金德强,就在道观大殿里,快来救我!快来救我!”
这金太监嘶哑尖利的喊叫声音刚落,果然有近两百个朝廷官兵从殿外破门而入,领头的果然是当今皇帝郑爻安插在劝善司之中的亲信——正五品检校程彦。
刚才被秋仪之借故指使出去的尉迟良鸿也跟着进了大殿,朝秋仪之喊道:“少爷还好吧?朝廷官兵来了,全都来了!”
这是秋仪之同尉迟良好早已定下的暗号,意思就是押送戴鸾翔的全部人马、连同戴鸾翔本人,在内已全部到齐。
秋仪之听了,自然高兴,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局势。却见这程彦果然有些才能,一声令下,这两百兵丁便迅速组成三个包围圈,将赵成孝、铁头蛟并秋仪之、金德强等人团团围住。
这程彦却也持重,并未立即下令动手,反向赵黑子、座山雕一拱手道:“在下乃是劝善司检校程彦,想必同我等有些误会的便是两位壮士了。既然如此,那末将还请两位同我去衙门走一趟,该当何罪,自有定谳!”
赵成孝、铁头蛟两人还未回答,金德强却已等不及了,从地上挣扎着爬起身,双手却反绑在身后,大声喊叫道:“程将军,还同他们啰嗦些什么?顶撞劝善司,便是顶撞当今圣上;顶撞圣上,便是死罪,还不把他们一刀一个统统杀了?”
程彦见金德强这幅狼狈的模样,竟有些感激这群为自己出气的山贼,好不容易才勉强忍住笑,命令属下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金公公松绑?”
赵黑子却伸手将奉命过来为金德强松绑的兵丁拦住,说道:“哪有这么容易?人说放就放了?”
程彦听了赵黑子的话,心里已是一股火起,却还算沉得住性子,说道:“这位壮士,方才末将手下报,说是你在此寻衅滋事,这位金公公看不过去,挺身仗义执言,却被你捆绑在此。这本已触犯大汉律令,在下劝善司职责之内,本应立即将你等逮捕归案。然而我等奉了圣上旨意,正要押送钦犯进京受审,不愿节外生枝……”
程彦喘口气继续说道:“因此,末将等并不愿意为难这位壮士,只要你将这群人统统放了,就算是良心发现、投案自首,劝善司再不追究!”
“我呸!”赵黑子骂道粗言骂道,“你一口一个劝善司是什么意思?你们劝善司是什么名气,自己还不知道么?还说奉了皇帝圣旨押送钦犯,我看这钦犯想必也是被你们冤枉的英雄好汉,老子正巧要救他出来!”
赵黑子一再挑衅,任凭程彦再好的脾气也忍受不住,又听他说要救钦犯出来,更是事关重大,终于狞笑一声,再不同他客气,说道:“你们好大胆子!岂不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劝善司名声虽然不好,可手中钢刀却也不是吃素的!”
说罢,程彦向麾下兵丁命令道:“来啊,给我把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蟊贼统统拿下!”
程彦手下这群劝善司的兵丁平素都是威风惯了的,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这位检校大人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脾气,同这帮山贼废话半天。因此听程彦一声令下,齐齐抽出官刀,便向赵成孝、铁头蛟等人压过来。
赵成孝等二十来号人不是从云梦山上下来的山贼、就是郑荣从幽燕精兵中挑选的勇士。他们在赵成孝的指挥之下,手里拿着从金德强等人身上缴获的钢刀,不紧不慢地退到墙角,组成防御阵型。
劝善司兵丁虽然人多势众,但无法完全展开,一时也拿他们毫无办法。
程彦见态势焦灼,心想若再在此纠缠下去,难免夜长梦多,便下令让在道观之外的其余人等,除留下两人继续看管戴鸾翔外,统统进来,要尽快拿下这群不知底细的惹是生非之徒。
门外的劝善司兵丁早已磨刀霍霍、按耐不住,听得号令,立即提刀进屋。这道观大殿本来并不宽敞,一时之间涌进两百多人,立刻乱作一团。
正在此时,赵黑子突然大喝一声,叫道:“小的们,老子撑不住了,都出来吧!”
赵黑子嗓门极大,这一声震耳欲聋,在大殿之中回荡许久,就连正在努力重整劝善司兵丁秩序的程彦听了,也是一愣神。
就在他发愣的当口,道观大殿门外突然杀进一票人马,手上拿的都是些木棍、锄头、菜刀等粗钝兵器,默不作声就往劝善司兵丁后脑勺招呼。
这些人都是秋仪之事先埋伏在左近的幽燕精兵。只因这些人都是当初遗留在近畿的,身上伤虽然养好了,可随身兵器都已遗失殆尽,只在乡间寻找了些农具、炊具,也算聊胜于无。
因此,若他们一开始便一拥而上,同劝善司兵丁正面交锋,那不免损失惨重,秋仪之便只好设计让他们从后杀出,也好歹占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优势。
这群人都是郑荣当初从幽燕道的精兵之中认真挑选出来的,想的就是万一京城中有什么变故,就要仰仗他们护送自己离开京城回到广阳,战斗力自然非同凡响。
只见他们虽然没有统一指挥,但配合极为默契,仅凭着手中粗劣不堪、甚至不能被称为兵器的物件,就在刹那间放倒了十几个劝善司兵丁,缴获他们手中官刀。有了衬手兵刃之后,这群人更是如虎添翼,奋勇向前冲杀,仿佛要将这些日子里的憋闷之气统统发泄在这群劝善司兵丁身上一般。
与此同时,被压在墙角的赵成孝等人也同时发力,挥刀向外杀去。
于是里应外合之下,这近两百劝善司人马,不过半刻功夫便被杀得人仰马翻,断胳膊断腿四处横飞、鲜血流满了一地。
劝善司的兵丁平日里欺负善良百姓都是行家里手,可是上阵杀敌却远远比不上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兵。他们一见到这般血腥残酷的场面,自己就已先怯阵,不少兵丁立即高举双手跪地求饶;有的想要逃跑,可却是腹背受敌无处可逃;其他负隅顽抗的也是越杀越少。
终于不到一盏茶功夫,这一百多、近两百劝善司兵丁,便被假扮成石林山土匪的幽燕精兵统统制服,缴除武器,让他们一个个跪倒在地。
至于在大殿之外看守戴鸾翔的两个兵丁,也早已在不知不觉之间,被尉迟良鸿干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