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归玩笑，但在大唐时代这种情况也是有先例的。因为在唐代，缺乏门第背景的人要想在仕途有所发展，主要的入口有两个：科举和幕僚。

    前者被认为是进入官场的资格考试，能够得到官方对其行政能力的认可；后者是一些有势力的官僚自己培养的政治团队，如果表现出色，也往往可以通过这些官僚的举荐成为朝廷正式的官员。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但在中晚唐时期，很多官员都既有考取科举的资格，也有作为幕僚的经历。

    这话的意思就是科考和幕僚两种途径都能够当官，最好是二者兼而有之。

    现在张直方提出要张威出任石雄的副手，这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问题是能不能得到军中将士们的认可。

    “这个？”听完张直方的建议，幽州节度使张仲武的神情立即严肃起来，而且语言也不那么利索了。

    “父亲大人，石雄是我们幽州的老人手了，军中威望甚高，由他来带兵追剿山奚残兵应该能够服众。”见张仲武不语，张直方说道。

    “嗯--，这个为父可以答应。”随后张仲武转向张威道：“张公子刚来幽州时间不长，资历尚浅，也没有建立多大的军功，若直接由他来担当副将，恐军中不服。”

    不服？

    这才是张威出任副将最大的障碍。

    不过话又说回来，历史上也是有幕僚当将军甚至是主帅的，但那也是人家多年积累经验所致，威望所致，在主帅不在的情况下，不让人家幕僚当主将都不行。

    经验是不可以复制的，张三的经验用在李四身上未必就能用。你张威才来幽州多长时间啊！一下子就让你出任副将，你把那些拿命换功名的幽州将士当傻子吗？

    人家辛辛苦苦用命在拼搏，都没有当上军中的副将，你张威一个专门耍嘴皮子的幕僚才刚刚来到军中几天就要当我们的副将。

    哥们，你当副将，我不服。

    若军中的将士们都不服气的话，就算是张仲武想让张威当副将也是不行的。

    因为军队不同于官场，官场上讲的是背景，不管你能力大小，只要你的背景强大，别人不服都不行；军中就不一样了，特别是行军打仗的时候就更不行了。

    服你就是服你，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服你；不服就是不服，不管你是谁的人我就是不服，如果上面强压的话，军队就会哗变，一旦军队哗变。就算是皇帝老子本人来了，将士们也会拿起刀砍掉他的。

    当张仲武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张直方也觉着直接启用张威还是有些不妥，“父亲大人说的也对。不过张威公子确实不是那种只懂得玩乐的人，他有胆有识，有勇有谋，曾只身带兵前往度稽部，说服了度稽部首领归顺我大唐，在这件事上他是功不可没的。”

    对于张威在收服山奚度稽部中的作用，张仲武多少是听说过的，通过这件事也确实改变了张仲武对张威的印象，但是作为一个一辈子领兵打仗的人，张仲武更清楚军中讲能力的同时更讲资历和威望。

    说了这么多，张威知道现在需要自己表态了，于是起身拱手对张仲武道：“节度使大人，小的愿意跟随石雄将军讨伐山奚残军，至于军职这事情节度使大人也不必费心，张威愿意从兵卒做起。”

    从兵卒做起？

    张仲武听罢，稍稍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张公子此话不妥，对于你的能力老夫是知道的，更重要的是你还是恽王专门安排的人，若让你从小兵做起，不要说老夫不愿意，就是远在京城的恽王也会怪罪老夫的。”

    其实从张威进入幽州开始，张仲武和张直方父子就一直把他作为恽王的人看待的，而且还是作为恽王手中的红人看待的。

    恽王贪玩这是整个大唐都知道的，而眼前的这个人特别会玩；恽王不务正业将来还要当皇帝，而眼前这个人不但会玩乐而且有智慧，有谋略。

    有这样的人在身边，张仲武能不担心吗？

    现在恽王的红人提出自己要从小兵干起，你真的就敢让人家从兵卒做起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打狗都要看主人，何况张威还是一个有能耐的人，今天你在幽州得罪了人家，等到明日人家回到了长安，你可就有好果子吃了。

    张仲武想了想对张威道：“张公子的能力水平，老夫是亲眼见过，也有所耳闻。我看是这样，你就从果毅都尉做起吧，将来建立了功勋，老夫一定会如实禀报朝廷进行封赏。你看这样如何？”

    果毅都尉？

    他让我当果毅都尉？

    对于果毅都尉这个官职张威有些不懂。

    毕竟自己才来到大唐几天啊，对左骁卫的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又要去了解朝廷里的事情，这朝廷中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还没有闹清楚又来到了军中。

    如此多的事情对于张威这么一个不太喜欢学习的人来说实在是太难了，也太多了，脑筋都用不过来了。

    不过对于张仲武给自己这个果毅都尉的职务，他还是很满意的，切不管职务高低，最起码这名字听起来还是很响亮的。

    都尉、校尉、太尉，凡是官职中带尉的，职务应该不会低。而且张威大概知道太尉乃是一个国家最高的军事长官。

    既然太尉是朝中最高的军事长官，这都尉能低到那里去呢？

    不过这一次张威弄错了，太尉是大官确实不假；但一字之差的都尉就未必是大官了。

    虽然张威觉着当果毅都尉已经很不错了，但作为推荐人的张直方并不感到有多么的吃惊喜，在他看来以张威的能力当一个副将应该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当然了张直方所提出的这个副将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副将，他的本意是让张威担任石雄的副职，如果是石雄是将军的话，张威就是副将军，简称“副将”。

    此时的石雄的军职已经是宣威将军，四品武官了。张威怎么也得给一个五品武官才是。

    更何况人家张威还是恽王的人呢？

    但是这个果毅都尉仅仅是一个从六品小官，实在是太低了。

    要知道一般情况下，军中的职务要比朝中的官职高，起步都是一个七品八品的武官。

    让人家恽王府的红人仅仅当一个从六品的小官，这咋行呢？

    张直方虽然不高兴，但也没有说出来，他知道父亲能给张威这个果毅都尉是有他的考虑。

    “末将感谢节度使大人的拔擢，一定会竭忠尽智保卫幽州。”张威起身拱手对张仲武说道。

    虽然职务不高，但从现在开始张威就算是大唐的中下级武官了，再也不用自称为“小人”或者是“下人”了。在军中不管是多大的官员都可以自称为“末将”，回到朝中也能够自称为“下官”了。

    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外放的好处。

    要是一直呆在长安，像张威这样的人要想在当官，除了科举考试之外是没有其他路可走的。

    可张威偏偏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一提起考试就头晕。

    这一旦外放到幽州，形势立马不一样了，他不用参加科举考试就能够当上下级武官，级别虽然是低了点，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大唐王朝的官员了，至少已经是进入到了官员的体系行列，个人身份一下子就发生了质的变化。

    “好，就这样吧。”既然张直方没有反对意见，张威也愿意当这个果毅都尉，作为节度使的张仲武还能说些什么呢，于是高兴对石雄和张威道：“既然这样，你们二人就速速带兵前往恒州追击敌人，大敌当前，耽搁一天不知道要有多少百姓被杀，耽搁不起啊！”

    石雄、张威起身，一起拱手道：“末将得令，这就带兵前往恒州追击敌人。”

    “来人啊！备酒，本帅要敬二位一杯。”张仲武命令道。

    “诺--”下人很快端上了酒和酒杯。

    张仲武、张直方起身，一起端起酒杯对石雄和张威道：“本帅敬二位一杯，祝你们旗开得胜，”

    四个人一起端起酒杯一饮而干。

    随后石雄、张威告辞，走出了张仲武的节度使府邸。

    路上，张威问石雄道：“石将军，我这个果毅都尉是几品官啊？具体能够带领多少兵马？”

    毕竟是当官的人了，张威当然要关心一下自己的品级和权限了。

    “张威贤弟，不知道你对我大唐的军制了解多少？”石雄问道。

    “石将军，你知道我是刚来军中，此前一直是相国府上的幕僚，对军队上的事情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听完张威的话，石雄说道：“你说的也是实情，那我就多给你啰嗦几句。此前我大唐的军队实行的是府兵制，朝廷把全国的军队分为600多个折冲府。每个折冲府设一名正职名叫折冲都尉和一名副职名叫果毅都尉。一般情况下折冲都尉为正五品，果毅都尉为从六品。所以说你这个果毅都尉乃是从六品的官员。”

    从六品？

    原以为是一个很小的官职呢，没成想自己一下子就成了一个从六品的武官了。

    “哇塞--，我竟然是从六品的官员了，哈哈哈，哈哈哈，天下竟有这样的好事，我真是太高兴了。”张威再也掩饰不住自己心中的喜悦了，高兴的大喊道。

    望着这个大喊大叫的张威，石雄就不明白了一个小小的从六品武官，有什么可高兴的呢？“不就是一个从六品的小武官吗？有什么可高兴的，将来要是当了大将军还不得高兴死啊！”

    “哈哈哈，哈哈哈，我实在是天高兴了。”面对石雄不解的神情，张威依然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高兴的对他道：“石将军有所不知，当初我在长安的时候，我的好友李商隐混了大半辈子最后也只得到了一个从九品的盐铁推官。我这一起步就是一个从六品的果毅都尉，不知道比他老人家要高出了多少级，能不高兴吗？”

    在大唐的官员级别中，从六品虽然不高，但对于像李商隐那样混背的人来说这个级别也是他一生难以难以达到的高度。

    够高了，知足了。